黑马没有跟在云帆后面,被他带入城去,因为这是一匹还没有添加任何的马鞍马镫以及笼头的马,当然还有马蹄铁等的安放,需要专职的人来做,这是云帆等人的不在行处,否则直接拉回别院去,亦行得通。
回来时,多了个杨飞。这几个年轻人在马场的追逐中释放过他们的热情,因此他们有些累的同时,所感觉到的是一种满足的快乐。这样的快乐有时候就是如此简单,不用吃得多好,喝得多好,玩得多高档次。年轻人嘛,当跟欲望暂时绝缘时,就很可轻易得到这种快乐。
杨飞如跟班那样在队伍之中,他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跟在文通大哥的后面,如跟屁虫那样容易快乐。当年岁增长,他也开始慢慢长大,这种跟随的日子近几年来已经不是太多了,他颇为怀念。这是一个马场的继承人,同时也生发出较为浓厚的对军营生涯,对上战场杀敌之兴趣,如何选择,于他而言就是一个较大的问题。
杨飞还年轻,比云帆还年轻。他很想明天就穿上那套制服,跟随赵文通戍边去。可年轻的他也知道这不大现实的—后世说法的年轻,其实在这个世界,这样的年龄,已靠近成年矣。
今日认识了两位道长还有一个年级彷佛的云帆,杨飞感到认识人所带来的一种新奇,这对于他来讲,是比较少见的。看了两位道长一眼,再将目光放在云帆身上,这是天差不多黑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金陵的某座城门,需要下马入城了。
火光映照,守卫城门的兵士之精神,在黄昏时候,显得高涨一点,他们的脸,他们的手,他们的锋利的兵器,似乎连同城门的火光,在光的照彻黑暗的同时,血肉之躯和锋刃武器更护卫着这座既年轻又古老的城池,可给入城的人带来温暖。
云帆看了赵文通曾经的跟班一眼,说道:“杨飞兄弟,今晚你应该不回去吧?”
“不回的,就住在文通大哥家。”杨飞老实回答。
“哦,也是,晚上城门要关,看来我是犯糊涂了,问这样的废话。”云帆恍然,真的,他的话就是废话,这个世界不比他的那一个世界,城池城门的开闭,有一定的时准,当门关上了,是不可能给人自由出入的,金陵此城,它作为大越朝的国都,自应该比别处要严格许多的。当然了,特殊的情况,不用去考虑,考虑进去也没有意义,因为这是他们必须要遵守的,他们暂时没有挑战规则的能力。
云帆的话,几人只当做是轻度的玩笑话,入城之前,皆微微一笑,这是无足挂齿的。
云帆几人从马场到金陵城门,步伐是快的,因此黄昏前后回来,七拐八拐到了食为天,天才黑了下来。门口处的两只灯笼亮起,那副招牌高挂,这便是在金陵城内,也有几分名气的食为天了,云帆跟他的师兄们是第二次踏入此店,跟第一次到此吃饭,算来也就十来天前的事情,相隔很近。
食为天今日的食客不少,赵文通所言预先订好位置,是很有必要的,无论讲不讲究身份,当这样的时候要在酒楼宴请朋友,有准备好的房间,是最合适的。
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领着赵文通等到了其预定好的房间,是小斯而不是食为天的老板梅世海接待,或只是赵文通的低调之处,他出来宴客,向来不喜欢铺张,大张声势的。可以说忠勇侯一脉,在这样宴请方面,没有那些豪门之家的奢华以及鲜艳之色。
无拘束的吃喝,这也是云帆跟他的师兄们所喜欢的。
“几位请稍等,菜很快就上来。”临出门之前,小厮帮几人倒好了茶,顺便道了一声,这里的服务尚算可以,只是茶水嘛,有过一次经历的云帆以为,比较大众化。
几人舒服地围坐在桌子边,才聊上两句话的功夫,菜就开始上了。刚刚点菜时,云帆发现菜牌是写在竹板上面的,跟前一次吃饭一样,云帆以为这是食为天的特色之处,在他的前一个世界见惯了那种印刷品的菜牌,转入了这种古色古香的酒楼,一个人难免会生出些感慨来,因为这个人来自别的世界,而不是这里的土著。像赵文通和杨飞等,就不会如云帆那样,关注这样的细节。
菜上得快,酒也来得不慢,夹几筷子菜肴下肚,填一填肚子之后,温好了的酒也就倒入了各人的杯子,这是开喝时候,所以有人举起杯子,道了一声“干”,小小杯子便在几个年轻人的仰脖子吞咽之下,见底了。
酒入口,有几分醇香,这是热意加持之下,云帆所感受到的。喝惯了冰冻的啤酒,以及常温下的白酒等,换上这种需要加加热才适合喝的黄酒,感觉确实大不一样。云帆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嘴里酒的深层次的味道,自己刚刚放下的杯子就被杨飞倒满了。
杨飞年纪最小,这是入来之时,云帆从赵文通处知道的,所以他作为倒酒之人,如按照年纪来算的话,是比较合适的。他的这些年做赵文通的跟班,虽未算成年人,耳濡目染之下,区区的一份酒童的工作,还是可以胜任的。
酒下肚,赵文通忙夹两下菜塞入嘴巴,看起来其人有他的豪爽一面,只是他的酒量真不是很高,因此以填肚子为主,而不是酒满就干,是他真实酒量的反映。大师兄和二师兄,自也不是十分奢酒的人,酒童以外,就剩下云帆一人,或可以带动酒桌上的气氛了。
“来,大师兄,赵大哥,二师兄,还有杨飞兄弟,干了。”云帆站起身来,他手持杯子,这样的杯子其实装下的酒,比较的少,因为古人喝酒,若使用这种杯子的话,基本上不是用来计量而喝的,杯子的做工精巧,他们喝的是一种情调,喝的是一种情怀。
“好,好,好。”不是海量的赵文通等也站起来,他们身份对等,酒桌上面,该共饮之时,就不可能一人站着,别的人坐着。酒桌上面的一些例规,赵文通也懂。
如此觥筹交错,几人从马场处获得的快乐,当转移到城内,入了这家食为天的包间,便再次将挥洒热意时的那种独属于年轻人的热情随着黄酒的浓烫挥发出来了。大师兄和二师兄可以保持住清醒,云帆和赵文通呢?前者自可以将体内的酒精排出体外,以表现出千杯不醉的海量,惜乎今晚云帆要享受一阵子的,或者半个晚上的痛快,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让自己清醒。
赵文通的情况就要稍微差一点,他已经有了六七分醉,这是他在北边营地时,在金陵的家中时,都不曾有过的。隐隐地,他感觉今晚的自己好像要踏入放纵的境地,心下的不大清醒犹叫他在这一杯酒之后,告诫自己一声,不能继续喝了。
杨飞这个酒童早就倒下了,他毕竟年轻,毕竟没有经历过酒精的考验,倒下自是情有可原的。因此倒酒的任务,当其人的倒下,便转到了二师兄胡铨的手上。
“小师弟,好了好了,你看赵兄弟喝得差不多了,就喝完这杯吧?”大师兄劝道,他知道自家小师弟的同样可以将酒精排出来,喝再多的酒,对他们这些修道之人来说,都不可能醉倒的,他以为刚刚的一顿饭,刚刚的酒,对于他们这群年轻人来说,已足够表现出他们的朝气,以及对激情的追逐和放松了。有句话叫做适可而止,他以为赵文通几乎要醉倒,这便是应该停止的时候,不能继续往下喝的。
云帆眯着眼,看看赵文通,再看看趴在桌子上的杨飞,接而是两个清醒的师兄,云帆笑了,说道:“好,好的,听大师兄的。”他的舌头有些打结,他的心中的清醒,和此时表现出来的醉眼朦胧,在外人看来,他也几乎要落入大醉的境地了。
“干!”赵文通使出气力站起来,他到了云帆面前,要跟他来一次有力的碰杯。
“喝!”云帆大笑一声,杯子相击,上面的酒自然荡出小半,两人也不介意,就这样再次仰起脖子,将温热的酒对付掉。
“赵……赵大哥,不如今晚就到别院去好了,你这样回去,恐怕……恐怕……”云帆坐了下来,他的背靠在椅子上,那句话始终未能说的完整。
“那……那也可以的。”赵文通也知道自己近乎是醉猫的样子,如果这样回去的话,被以家教严厉著称的父亲赵穆见到,恐怕会得到一顿教训的。他长这么大,似乎还从来就没有大醉过,今日是特别的日子,今日也是普通的日子,跟往日不同的是,自己喝醉了。
“杨飞兄弟,你……你还行吧?”云帆推了推旁边的杨飞,这少年醉倒了,还没有呕吐,他此时的样子像是熟睡过去,其实他的脑袋很晕,这是他从来就没有到达过的,沉醉的地步,叫他起身都有些困难了。
“我……我……没……没事的。”杨飞的声音不高,他勉力抬起头来,发觉天地在这一刹那,又如刚才自己倒下之前那样,在旋转,眼前的云帆像是会变身术,自己眼里所见,好像有差不多五个云帆大哥罢。他来不及看看文通大哥,便无力般再次趴倒。
云帆的脸色有些红,他笑了一声,转向大师兄道:“大……大师兄,看来今晚得靠你们了,我……我也快要倒了。”
“没事,没事的,回去继续……继续喝!”赵文通张开眼睛,抢着说道。
“你们呀,贪杯误事,再年轻也不能多喝的。”田鹏飞苦笑一声,这一餐饭他们喝了至少有十斤的黄酒,不算自己和胡铨师弟所喝,倒下或即将倒下的这几位年轻人,至少对付了七八成的黄酒罢。
“师兄,咱们这就要回去了吗?”身上不用带着计时器,胡铨也知道他们这一餐饭,所花去的时间不少,现下已是深夜,在房间之内,二师兄能够听到外面的热闹早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开始沉下去了,这便是吃饭人的酒足饭饱,慢慢离开此地,他们算来应是比较晚离开的,胡铨估计此时离食为天的打烊,已经不远了。
“先给他们喝一些浓茶,醒醒酒再说。”田鹏飞叫来酒楼的小厮,很快店家上了浓茶,云帆三人一一喝过茶水,结果杨飞忍不住呕吐一地,而赵文通的精神好了些许,会过账之后,大师兄和二师兄一人一个扶着赵文通和杨飞,便出了店门。
临离开之前,云帆居然拍了拍食为天老板梅世海的肩膀,道了一声“下次再来”,便上了门口处的马车,在车夫的一声轻斥下,车子就往着别院而去。这么晚了,赵文通果然没有回家,而是随着田鹏飞等,到了赵家的别院去,至于不回家的理由,云帆帮他想好,且叫了车夫带个口信到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