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别院,这几天时间里跟江湖人没有直接接触的云帆,自不可能跟师兄们坐在屋子内,悠闲地喝着茶,说着话的同时,还能听到金砖客的名字。这是云帆三人住进赵子芋的别院的第二天,云帆在院子里出了一身汗之后,他带着汗水,本想先回房换了衣服,再出来的,尽职的吴忠早早就过来,他带来了叫云帆有些紧张的消息,这便是赵子芋的哥哥赵文通可能会过来。
他只认识他的子芋兄弟,而对于赵子芋的家人,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不知道小兄弟还有一个哥哥,似乎没有从子芋那听说过罢,他的或许到来,显得有点突兀,不够自然。不管怎样,云帆得了此信后立即回房,以比较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出来之后,他心中的所谓紧张,已慢慢转为平静了。
见一个陌生人,对于云帆来说,并不会有大的压力,虽然这是赵子芋的哥哥。云帆有些奇怪,其人为何选择在这样的日子,来这里见一见他们呢?这听起来有些不合常理。按照一般人的交往,总还是各交各的,未熟悉对方之前,贸贸然来见一面,真是不常见的。何况,这又不是云帆上了赵子芋的家门,有必要大清早就过来吗?
云帆不知道赵子芋跟她哥哥自小感情就很好,昨日从妹妹处听说了云帆这个人之后,赵文通临时起意,想过来看看自己妹妹结交的云帆大哥,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物。他向来想到就去做,很有几分直接干脆的风格。
果然,大概是八九点钟,也就是辰巳之交,吴忠出去一趟领进来了既是客人,又是主人的赵文通。见到来人的第一眼,云帆不禁在心中赞叹一句,此人果然长得不错,从身高上讲,虽然这些日子来,云帆感觉自己的第二次少年阶段,因了营养跟上来,长得不慢,而眼前之人,足足比自己高了差不多一个头的样子,挺拔而茁壮。
“少爷,这就是云帆公子。”一边的吴忠忙介绍一下,这是他的职责。
面前眉目之间,跟赵子芋长得有几分相像的男子,便是赵家的少爷?云帆暗赞一句之后,便上前两步,想以亲切的态度,应对来人,怎么说这也是赵子芋的兄长,此处的主人,他应该要这样做的。
云帆才走出了一步多一点的样子,赵文通就到了他的跟前,大笑一声之后,重重地将手拍在了云帆已不孱弱的肩膀上,道:“你就是子芋的好朋友呀,幸会幸会。”他似乎跟这个世界里,有教养同时又出身于大家族的公子哥不一样,从此人的笑声以及紧接着的拍肩膀看来,云帆以为他应有豪爽之一面的,这是他的一些总结中的经验。
云帆吃得住这意外的一拍,他跟着笑了起来,道:“正是子芋兄弟的朋友,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在下失礼了。”本来两个男人之间的见面,不必如此讲究例规的,可云帆觉得嘛,既然是子芋兄弟的家人,总不能太过于随意,乃至于随便的,礼貌怎么讲,都需要一脉而下,不可随意对付。
手从云帆的肩膀上收回来,赵文通对于云帆此人吃了自己力度不轻的一拍,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感到惊讶,没想到看上去不算强壮的少年,居然有些耐打,他闻言答道:“在下赵文通,是子芋的哥哥,你应该叫云帆吧?”
“是的,赵大哥。”云帆装出很自来熟的样子,其实他不是这样的人,有句话叫爱屋及乌,唤对方一声赵大哥,在云帆看来,正是辈分而已。
赵文通亲切地再次将手放在了云帆的肩上,这一次他搂着云帆的肩膀,以亲热的语气道:“既然云帆你都叫我大哥了,那我就托大一声,唤你做云帆兄弟,如何?”短短的几句话里,这两个年轻人就像多年不见的朋友那般,直接将中间的陌生感扔到一边,称兄道弟起来了,在一个熟悉赵文通的人,譬如同样是看着他长大的吴忠,是很少见到这种情况的。自家的少爷虽然豪爽直接,可也不是什么人都会主动去结交的,出现这样的情况,首先得赵文通看得起该人,且产生兴趣。
云帆也想不到赵文通会是如此好打交道的人,他不忘跟来人介绍自己的两位师兄:“赵大哥,这两位是我的大师兄和二师兄,都差点忘记给你们介绍了。”
大师兄学会了在这样的场合里说一声“幸会”,而二师兄也有样学样,他懂得了“幸会”一词,于这样的情况下,有客套的意思,但他的出发点却是真的“幸会”,不会有皮笑肉不笑这样的牵强。
赵文通也见到了云帆身后的两大道士,他放下了手,作揖着道:“两位道长远道而来,在下昨日才知道此事,若小(他没有停顿,而将接下来的字说成妹)弟子芋有什么怠慢之处,请二位多多包涵才是。”语气里有郑重,看上去他比较重视田鹏飞和胡铨二道士,从表情上看,真诚一片。
“赵兄弟言重了,我们几师兄弟到得金陵,蒙子芋兄弟招待有加,说感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不周到的地方。不过咱们几人,或有叨扰之处,尚需要赵兄弟不要见笑呀。”说起话来有板有眼的,大师兄的进步,他的适应性果然是不错的。
客套过后,几人分宾主坐下,用过了茶,赵文通问道:“二位道长,还有云帆兄弟,不知几位到金陵城来,可有游逛过此地几处有些名气的地方?正好在下今日有空,不如由我做个东道,带几位到处走走?”
“这两天在西城以及东城的一些地方随便逛了逛,中间还到陆园去看了看。至于其他的有名气的地方,我们却是还没逛过。”答话的是田鹏飞,他身为大师兄,很轻巧接过了这个问题。
“哦,这样呀。陆园也不错,只是冬天里,时节有些不对,若春夏之间去逛的话,会多一点东西看。”赵文通坐在云帆的对面,那边是他和田鹏飞,中间隔着一张茶座,而云帆这边的摆置,基本上是一样的。厅堂上面虽有两张太师椅样子的座椅,但这时候的赵文通并没有往上面去坐。四人同堂,坐在同一海拔上面。
冬天确实不比春天,或者是秋天,未下雪时,除了某些耐寒的植物,该凋谢的凋谢,不开花的需等待到来年春天,方有美丽之景可赏。而下雪时呢,大抵除去菊花梅花之类的,百花中的绝大多数,不会于此时来凑热闹。陆园不小,但时令不对,有好花也不可能盛开的。那天亭下水里的败荷,不就是如此吗?
大师兄点着头,道:“也是,冬天不是一个百花盛开的季节,何况金陵也未到下雪的时候,要赏花的话,不是时候。不过嘛,我们也就是出来的时候比较少,得到机会了,便没有想得太多。相比那些花儿般的美景,贫道倒是觉得,如小师弟说的,市井百态要有味道一些。”
从这些话里,可以看出道长不是好花之人,赵文通暗暗点头,他虽然出身于武将世家,可他于文这一道,也颇下过功夫的,他不会是只能舞大刀,弯长弓的一介武夫。这一点,从其人的刚刚拍过两次云帆的肩膀,闻听到云帆对他两位师兄的介绍之后,很自然般收起了“容易”嬉笑之态,如此时的端坐在椅子上,隐隐有了一种后天养成的为将之风,就可以看得出些许的厚实来。
“哦,云帆兄弟还有这样的看法,这实在令我有耳目一新的感觉。”赵文通将目光放到云帆身上,在这样的场合里,他不会有冷落任何一人的“失误”,保持住对客人的关注,无论是言语上,或者是目光眼神上的,对于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不会是多难的事情。在这一点上,云帆这几个初入社会的人,就要相对稚嫩了。
“其实,这或许跟个人的经历有关吧。”云帆知机般接过话头,“反正小弟觉得,从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里,这些人的柴米油盐般的平淡的日子,总包裹着一些有趣的东西。或许让人着迷还算不上,可接触得多了,就会发现,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出彩之处的。”他好不容易组织出这样的言语,证明无论是当宅男,还是尝试着混江湖,追追自己的江湖梦,云帆还是有自己的思考的,尽管这样的思考,有可能在等级秩序分明的这个社会,总显得格格不入的。他不在乎。
赵文通本来是抱着了解云帆的目的而来的,在他的想象中,跟自己妹妹投缘的人,这样的少年,总应该是出色的。刚入来时,拍打其肩膀多少有着试探的成分,在他看来,若禁不起他“轻轻”一拍,那么此人孱弱无疑,是可以肯定的。云帆的基础不错,经受住了赵文通的“考验”,而外在条件上,从少年的气质上,已通了不少人事的赵文通以为,这个少年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