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中没有酒,但宾主之欢喜,已是足够了的。云帆故意将目光在赵子芋身上放了那么几秒中,他仍无法判定,或者说看不出来,子芋兄弟的异常之处。都是男孩子,都是这样年纪的少年嘛,云帆很快便没有在这样的问题上纠结。这都是边吃饭,边说着些一路上见闻时候,云帆的偷偷之窥探。这样的窥探,只持续了不到三五秒钟罢了,云帆就正经了起来。
“云帆大哥,你们到了金陵两三天了,有到过什么地方玩吗?”赵子芋问道,一餐饭的尾声,作为主人的,必定要提一提这样的话题,以便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做出些安排。年轻的人,这样年纪的少年,哪个不是好动,而喜欢在优美的,同时也是热闹的金陵之地,多游玩一下呢?赵子芋是一个合格的地主。
“都是随意走走,没有什么特定的目的地。”田鹏飞答道。
“是呀,对于京城,我们都不熟,是第一次来的。所以如果子芋兄弟有什么好介绍的话,就带着我们去走一走喽。”
“嗯,赵兄弟,你来拿主意就可以了。”胡铨紧跟着出声了。
赵子芋想了想,道:“城内都没有什么地方好玩的,城外的话,这样的时节,又还不到落雪时候,这样一想,小弟真有些羞愧了,居然不知道带你们到何处去走走,才算合适的。”这样的话,其实不矛盾,当地人总是对于当地的人文或者自然的景色,既熟悉的同时,也不会过分的热切。他们所站立的角度,跟外地人不同。许多时候外地人所透过比较远的距离,见到的美丽之处,在本地人而言,都可能是普普通通,未必出色的。更何况,赵子芋身为女孩子,断不可能在金陵这一座皇城里,到烟花之地去游逛的,她只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孩子。
听了这话,云帆心中概叹一句,古代有古代的美,但比起现代,比起他的那个混凝土之城处处可见的世界来,旅游业实在不够发达的。或许文人骚客们,所看重的名胜古迹,跟普罗大众所热衷的游玩之地,是截然不同的吧。此时的云帆,听到没有一个较为合适的去处,不会表现出失望之意来,他向来随遇而安,找不到著名而实惠的去处,那到处走走,跟子芋兄弟吃吃饭,逛逛城内的市井,又何尝不可呢?
“反正嘛,在城内走走,或者到城外看看,都可以的。子芋兄弟你不必刻意去找什么非常有名,同时又好玩的地方。我们随意逛逛,见一见金陵之所以跟别的地方,跟别的城镇不一样之处,就可以了。太过于追求,师兄们你们说是不是跟我们初始的目的不相符呀?”云帆顺口发了一通言论,这也正是他心中的想法。市井总是可爱,而叫人流连之地,普通人的生活,总才是比较有亮色,而往往可以在这样的亮色中,找到快乐的所在。
“那,那好吧。”赵子芋这才发现,她也不是一个好玩,同时懂得如何以玩乐来对付时间的人,她应该要带上熟悉,并且知道如何去玩的人,来一起招待云帆几人的。在她的心中,有合适的人选吗?
“云帆大哥,你们住在哪里?”赵子芋问道,会玩的人,她暂时没能找到,而另一个想法,正在她心中,迟迟未能作出决定,是以先问一问云帆几人的住处,再拖一拖。
“我们住在客栈,”云帆以为出门在外,便只能如此,想拥有家中时候的一切方便,是不可能,同时也是不现实的,随遇而安的几人,对于住的要求不高,“那边挺好的,子芋兄弟,你就不用邀请我们到你家去住啦,免得叨扰你们。”这既是客套话,也不是客套话。
赵子芋欲言又止,她女儿身的秘密,在云帆处,就是一个大的秘密。虽然她不是一开始就打算隐瞒着的,而向来出门都是男装打扮的她,已经习惯了在外人面前,以男子身示人。虽然可能一些老江湖或者眼力够深的人,可以判断出她是女儿身的。但她的云帆大哥,看起来好像没有识破这个秘密,是以她一时拿不定主意,究竟带不带他们几人到自己家中去做客。如果领着他们上门的话,那自己的秘密,又如何保守住呢?至少她觉得,现在还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使得云帆大哥知道,这让赵子芋感到为难。
忽的赵子芋脑中灵光一闪,她想到了一个暂时安置云帆三人的办法。想到此处,她邀请道:“云帆大哥,住在客栈多不便呀,这里附近正好有小弟的一处别院,不如你们就搬进去,在金陵的日子里,住在里面就是了。”说到这里,她再以不好意思的语气解释了一句:“本来大哥你们住进小弟的家,也是可以的。不过最近家里有些事情,可能有些不便,因此,希望大哥你们多多包涵呀。”她决定撒一个谎,一个假中带真的谎。
“子芋兄弟,我们对于住的地方,真要求不高的。我看……”云帆似乎连住进人家的别院,都不大愿意的样子,这是嫌弃吗?这不是嫌弃,他实话实说,有这样的实话实话,又是因了赵子芋的后半句解释:他家中有事嘛,总不能这样去麻烦人家。虽然,在两个年轻人看来,他们的关系已是不浅的。
“云帆大哥,你,”赵子芋嗔道:“你太客气了,是不是不把我当做是……”她的话还未说完,大师兄就看不过去了,他出来圆场道:“小师弟,小兄弟说得对,既然是兄弟的一片好意,我们却之不恭,懂吗?”田鹏飞不忘感谢一声,在大师兄的眼里,合眼缘的赵子芋,已经不是一个外人了,他觉得不应该过分的客气。若过分客气,那不是显得矫情吗?
听到这里,胡铨亦出声附和了一句,使得云帆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犯了大错误似的,他的觉悟不低,闻言只好起身,又是作揖又是赔礼,笑着安抚赵子芋,道:“行,行,就听子芋兄弟你的,我们今晚就搬进去。”末了他添了一句“这下您老人家满意了吧?”
赵子芋“哼”了一声,道:“算你识做。”
云帆半张着嘴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识做”一词,不正是南边的语言,自己前一个世界老家的方言吗,怎么赵子芋也会?其实这只是云帆公子的大惊小怪罢了,金陵城中,像食为天酒楼梅世海这样的南方人,实在不少,当地人的接触之下,以金陵城这一座当代的大都市(没错,正是大都市,虽然跟某个朝代的长安城不大一样),他们会一两句外来的语言,实在不足为奇。更何况我们的子芋姑娘,外出的时候实在不算少的,她会一句两句南边的方言,有何奇怪之处呢?
也正是云帆的半张着嘴巴这样的动作,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以至于没有发现,他的子芋兄弟之一嗔一笑,十足一个小姑娘的样子,可爱而娇艳,若此女孩吃了点酒,就很可算是冬天里的娇艳之花了。云帆忽略掉,不代表他的两位师兄没有注意到,胡铨二师兄自不待言,他憨厚老实,暂不解风情。而大师兄呢?虽也是未历经人事的后生,可敏锐如他,恐怕会将面前的子芋小兄弟跟大街上,或者三人行一路北上所见到的女孩对比一下罢。但此时的田鹏飞只笑了笑,没有言语。
“呵呵。”云帆忽然想起了,这是大越朝的国都,而且,离上一次于天堂的酒楼上闻听自家兄弟之见闻尚不久远,才不过三两个月的时间,所以子芋兄弟会一丁点彼方的话,好像又不是太出奇的。他的半张着嘴,最后演变成为一句“呵呵”,是为心中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