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于三光夫妇和于大光、于小光离去的背影,兰香长舒了一口气,得回两个人来的时候没到午时,如果看到缪老头在三房大吃大喝的样子,定会向张氏告状了。
兰芽没有去老宅,是因为只有她才能对付得了油嘴滑舌的缪老头儿。
缪老头儿气定神闲的看着桌上摆的油炸蝗虫和土蛹,还有一蛊炖蛇羹,面不红心不跳的泰然处之,还咂巴着嘴做响,啧啧赞叹。
人的意志力果然是被练出来的,甚至兰芽当着缪老头的面儿,说着爬满蛆虫的尸体他都能照吃不误。
吃饱喝得,老头儿才看着兰芽笑道:“阿泰那小子输到你手里一点儿也不冤,离开你我还真就舍不得了。我要去洛城了,少则十日,多则一月才能回来。我走这么长时间,不许不练功哦。有我罩着你,山上的那帮小子不能上你这儿来搔扰你,我这一走,估计你一天十只鸭没等开门就得没,累死你。”
兰芽一脸的气愤,这是我的主顾们好吗?不能挡着我的发财之路啊?幸好,这个老头马上要离开了。
面上却依依不舍道:“缪师傅,我还有好多的好菜色没给上过,像什么‘蝶恋花’、‘*’都没施展出来,等你回来,再做给你吃啊。”
送走了缪老头儿,于三光夫妇脸色沉重的从老宅回来,在兰芽的逼问下,才知道,于大光见到村里有人砍了不少果木柴禾,一打听下才知道,于三光正四处收果木枯木,一担给六文钱,较普通枯木贵了一倍。
于小光毕竟总在镇上混,一下子来了灵光,向张氏进言,由他收木头,从中赚上两文钱,一天二三十担就能赚五六十文钱,相当于十斤杂面钱,张氏登时活心了,便将于三光找了回去,说明了本意。
海氏一想手里的几十两银子,对兰月多少还有些愧疚,便一口答应了,谁知道于大光和于小光又是个胆小的,不敢像先前送柴的村民一样,三五成伙的将柴送到于三光家,只提出将柴送到山脚,于三光再自己到山脚取柴,活计不仅没比自己收柴的时候轻松,反倒添了背柴的活计。
上山的时候于小光看见了烤鸭,没吃到鸭子便一嘴的酸言酸语,于三光最后按耐不住酸话,答应第二天送一只烤鸭到老宅。
海氏气得一肚子火,于三光亦闷闷不乐,张氏太偏心,于三光和于小光上山危险,他下山再上山岂不是更危险?
兰芽笑着对海氏道: “娘,这事儿好办,咱家的存柴也有不少了,先用存柴,俺爹硬挺着不下山去收,我大伯和小叔得垫付收柴银子,这反而能看出来我大伯和我小叔有多少私房钱。慢慢我奶也能反过磨来,老宅又得一顿吵,到那时,此事也就不了了之,村民们又能送柴了。”
见海氏想通了关节,转怒为笑,兰芽脸上忧思一闪道:“娘,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儿,今天我大伯和小叔上山看见咱家做烤鸭,现在他们只咬着吃便宜烤鸭和卖柴禾挣差价的事儿不撒口,慢慢反过味儿来,估计就得对烤鸭方子下手了。这个方子我本来不想卖,想给我姐留着傍身,嫁到谁家都有一门手艺,婆婆也不敢亏待她。”
兰香一听就是愕然,难怪兰芽将烤鸭的整个流程只教了自己,连海氏都不知道提前将鸭子吹气的技巧。眼睛一红道:“芽儿,不能给俺,给了俺,咱老于家哪还有赚钱的营生?”
兰芽笑道:“姐,你妹子可是黄仙姑的仙童,哪能这么点儿本事?再说,咱姐妹谁跟谁,你富了还能让我和爹娘要饭了?姐,这方子我只告诉你,人心难测,任何人都不能完全信任,包括未来的夫君,必须得留一手傍身。”
海氏叹了口气,紧张的拉着兰芽的手道:“芽儿,给你姐我不反对,可咱得保住才行啊!咱还没分家,你奶要了咱不给岂不是不孝?”
兰芽笑道:“这么着,娘,等兰月成亲后我到镇上一趟,找一家诚信可靠的商家合作,签约规定,方子归我姐和对方共同持有,任何一方不得擅自将方子泄露出去,否则追究赔偿责任,我奶若是不同意,就用官府压制她,让她赔偿巨额赔偿。”
于三光不由得又是一皱眉,海氏一瞪眼睛,于三光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兰芽看出于三光的别扭,肃然道:“爹,这就是一个吓唬我奶的条款,让她不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你不用愧疚,我奶怎么说也是长辈,等分家以后,你想孝敬就孝敬,供我奶吃穿用度我都不管你。但前提是,得安然分家以后,我怕我姐的事儿再发生一次,为了一张老虎皮牺牲掉孙女的事儿,我奶可不是没干过。”
于三光愧疚的点了点头,闺女都说到这个份上,孰轻孰重他还是省得的。
第二天,天刚大亮,兰芽就和于三光前往洄流塘,捉了半晌才抓到十几只鸭子,烧水拔了鸭毛,兰芽让兰朵将鸭绒毛洗了放在一个大袋子上晒着,直接拿起一只烤鸭就挂在了烤炉上。
兰香一把夺过兰芽手里的鸭子道:“你咋还能粗心呢,你不是说吹鸭很重要,皮肉不腻,酥香好吃,怎么自己就忘了。”
兰芽嘻嘻笑着,又将鸭子挑起来挂上道:“这只给咱奶的,若是太好吃我怕她该屑想咱家方子了。要烤得和镇上卖的差不多,用你一半的水平来烤就成了。”
于三光去溪边挑水,没有看到两个小姐妹的小动作。等干完了手头上的活计,看了看鸭子的成色,应该差不多好了,准备提着鸭子下山。
兰芽却叫住于三光道:“爹,你等会儿。我给你找件衣裳穿。”
于三光脸色一红,昨天晚上,家里人的新衣裳在兰香和海氏赶工下,已经全部做得,自己还试了试,不大不小正合身,料子虽然还是粗麻布,却是崭新崭新的,还被兰芽用竹竿挂着,一点褶都没有。
等看到兰芽拿出的衣裳,于三光登时傻了眼,只见兰芽拿的是他在山上被髭狗围攻时的那件破补丁衣裳,袖子被髭狗抓得条条捋捋,想缝都缝不上,自那次以后再也没有穿过,今日不知兰芽拿出这件是何用意。
海氏却明白兰芽的意思,掩着口想笑不敢笑,佯装肃然道:“你这个落魄样子,看你娘还好不好意思让你冒死上山抓鸭子吃了。”
等于三光从老宅回来时,经历多少酸言酸语不知道,不过却没再提鸭子的事情。
转天,到了兰月出嫁、迎娶成兰子的日子,一顿吹吹打打,全村的男女老少几乎都来吃席面,因为头一天成三郎打了一头野猪,两家一家半头, 于家的席面底料足,加上有个会做饭的江氏,海氏和几个相好的婆子打下手,忙着准备席面。
于小光领着于家村的壮小伙们赶了三个大牛车去接新媳妇,家里面等着成三郎来接兰月过门。
新娘子坐在炕上,不能下地,需要添妆的人都到屋里,将添妆放在新娘子身前的笸箩里,村里人穷,交好的人家会扯一块布料,交情一般的送双鞋、送条帕子了事。
海氏老觉得对不起兰月,在原有的一块粗蓝布基础上,又添了一块褐色布,成三郎和兰月夫妻俩正好够一人一件衣裳。
海氏忙着做饭,兰香帮着端盆子端碗,添妆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落到了兰芽的身上。
兰芽扫了扫盘着腿坐在炕上的兰月,只见脸擦得似撒了面,嘴唇涂得似染了血,头发梳得似过了油,如果不是兰芽心理素质够强,估计以为青天白日遇到了女鬼。
抬眼瞟见兰芽放在笸箩里的两块粗麻布,先是有些惊疑的一挑眉,后不屑的一撇嘴,状似无意的理了理身上的软绸红嫁衣道:“这软绸细棉穿惯了, 粗布麻衣穿着就磨皮肤了;细米精面吃得了,粗粮杂面吃着就喇嗓子眼儿了。”
看着如同骄傲花孔雀的少女,兰芽轻叹了口气,没有回嘴,只是静静的走至门口,脚步凝滞一停,怏然道:“兰月,以后如若遇到什么困难,就来找我,我们始终都姓于。”
兰月不悦的一挑眉,大着嗓子喊道:“娘,你将于兰芽赶出去,我成亲的大喜日子净说那些晦气话。”
兰芽无语的摇了摇头,没等何氏赶自己,自己则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
是好是坏,似乎只有凭天由命。纵然自己再想反抗,也改变不了父母命大于天的想法。成功将于兰香解救出来,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于兰月,自己真的无能为力。
一顿吹吹打打,成三郎竟雇了一顶红顶小轿,几个虬结粗壮的汉子抬着,将娇羞的于兰月迎出了门。
汉子们满脸的喜色,为了彰显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气,使劲的颠着轿子,若地动山摇,天昏地暗,直到新娘在轿子里,被颠得由尖叫连连,变得娇喘阵阵,汉子们似得到了最大的封赏一般,爽郎的笑声震颤了整个山谷。
兰芽偷偷的跟在后面,直到遥遥看到泉水村的影子,才无奈的慢下步子,心不在焉的往回走。
胡乱的在山林里走着,不一会儿竟似迷了路,顺着一条相对较好行走的路径,竟走到山顶一处辉煌的庙宇之前,拾级而上,竟是那座当年香客云集的虎跃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