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慢悠悠的行着,终于近了于家村与镇上的岔路口,路边正歇着一个汗水漉漉的面色精明的货郎,约摸十六七岁模样,挑的货担子上,摆满了胭脂水粉、木梳铜镜等女人、小孩儿喜爱的小物件。
兰芽灵机一动,叫柳元将牛车停在路边,跳下了牛车,走到货郎的货担子前面,似模似样的挑捡着各式样的小玩艺儿。
兰芽的穿着寒酸,货郎倒是没有因此而瞧不起,热情的介绍着货物。
兰芽状似感兴趣的拿起一个小铜镜,奇怪的照着的小脸蛋,虽然照出的影子影影绰绰,看不分明,还是兴奋的拿着它问道:“这个怎么卖?”
小货郎笑道:“小姑娘和镇上的小姑娘一样的好眼力,不知道的以为您是城里小姐呢,这个是小哥刚从镇上的蝶恋花上的货,不多不少,二十个铜板。”
兰芽小脸一苦道:“小哥诳人,俺村里里正家的闺女前个儿刚从成货郎手里买的十二个铜板,一模一样的。”
兰芽是想诈一诈对方,看看小货郎是不是成二郎,如果是,顺便了解一下为人; 如果不是,那就更好办了,同行相轻,更能打探出成家的事情来。
货郎不开心的抢回了小镜子,脸色一*:“小姑娘,不是小哥吓唬你,我林四卖的是铜镜,货真价实的银货两讫,成二郎卖的可是长期的生意,大闺女小媳妇不知被他哄去了多少了。”
柳氏和岳氏一听哪里不明白兰芽的意思?
柳氏搭拉下来脸叱道:“这位小哥说话可就不好听了?买卖买卖,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怎么生意不成就翻脸啊?虽说同行是冤家,人家成货郎也没得罪你不是!”
兰芽一看柳氏上了路,小脸也一撩,不开心道:“娘,咱还是明天等泉水村成货郎来的时候再买吧,还是成货郎心眼实诚。”
货郎一听也来了火气,边抬起担子边语气不善道:“好心当驴肝肺,俺这也是为你好。”
岳氏也听出门缝来了,忙打着圆场道:“货郎小哥,你别生气,大侄女得意小镜子,你不让价,又不让俺们去成货郎那买,难免有些语气不好,你给婶子说说,如果你说的在理,俺出钱就把这小镜子给俺大侄女买了,不差那几个铜板。”
小哥一见岳氏是个爽利人,又看看白白净净的兰芽,心中有些不忍,又放下担子道:“婶子,我走街串巷的,啥消息都躲不过我的耳朵。去年李家村有个闺女打猪草的闺女失踪了,您知道不?”
海氏娘家就是李家村的,倒是听海氏回村的时候聊过,还嘱咐自家几个闺女别落单,兰香人缘好,和村里的几个同龄的姑娘都嘱咐一遍,所以整个村子都知道这件事儿。
柳氏惊疑道:“林货郎,后来不是一个猎人进山打猎的时候找到尸首了吗?”
林货郎看了看四周道:“找到尸首的人就是成家老三,还讹了老刘家二两银子呢!你想啊,人要是在山里死的,怎么可能全尸,早就让狼给掏得啥也不剩了,刘家闺女却哪也没被咬,只是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衣裳还破了,倒像是、倒像是......”
柳氏和岳氏都是过来了,哪有不懂的,岳氏看着尴尬说不出口的小哥,打了圆场道:“可是,这也不一定是成三郎干的事儿啊?”
林货郎神秘的看了兰芽一眼,鸟不悄的附耳到海氏耳边道:“婶子,跟你说到家话,俺表哥就住泉水村,他有回喝醉的时候,鸟不悄的跟俺说,他喜欢刘家闺女好长时间了,可惜了,让成家兄弟捡了便宜。俺灌了他两杯酒才说,刘家闺女死的时候,身上穿的红肚兜不见了,村里人好多人都看见成三怀里影影绰绰有红色的东西,只怕是那红肚兜。只是村里人都怕成三郎,不敢告官,成二郎也会做人,给村里人打了些野鸡啥的,大家都住了口,但谁也不敢将闺女嫁给成家。”
偷偷又瞟了一眼兰芽,见小姑娘正侧着耳朵似乎倾听着,又压低了声音道:“婶子,我看你也是个开朗人儿,大侄女身子也不强壮,我就当回好心人,咱哪说哪了,别说是俺说的。开春的时候,成老大娶了一房媳妇,只不过没一个月就上吊死了,这成家四兄弟哭的,跟死了老娘似的,成三郎的脸上还被挠了,一看就是女人指甲道子,村里人都传成老大郎媳妇被逼着夜里侍候成三郎,受了侮辱,上吊死了。成家两月前就托了媒人了,说只要谁家把闺女嫁过去,成家就将亲妹妹嫁过来,聘礼二十两银子,嫁妆二十两银子。里外里四十两银子。”
兰芽从怀里掏出铜板,一口气买了小货郎的四个小镜子,让小货郎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送走了小货郎,岳氏一脸的尴尬与沉默,不知道怎样跟兰芽复述这少儿不宜的龌龊事儿,兰芽则摇了摇头道:“婶子,我都听见了,咱哪说哪了,成家是一群亡命徒,不好招惹,咱就当没听过这些事,更别往出传。”
说完,当先上了牛车,几人一路静默无话。
回到家里,远远的就听见一阵吵架声,兰芽恐张氏逼于三光和海氏答应嫁兰香之事,急忙推了门进了院子。
只见院子里,正破马张飞的坐着一人,披头散发,声音尖厉,正用手点着于三光大骂:“你个忘恩负义的泼皮,俺当家的前脚救了你们爷俩,你后脚就翻脸不认人,俺志儿咋的了,识文断字,病也有了起色,能看上你们家兰香是她的福气,戏文上都这么说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我这头没提呢,你那头就张罗把兰香嫁到外村去,你个没良心的,这是将我们老陈家往死里逼啊......”
兰芽不由一翻白眼,一个成家没打发走,又来个老陈家,都不是好打发的主儿。
凑到海氏跟前道:“娘,咋回事儿?”
海氏一脸愁苦道:“还不是你大娘,见兰香就撩脸子,夹枪带棍的,我气不过,就吵了两句,结果她心里不痛快,七百年谷子八百年糠的扒小肠,吵得沸沸扬扬,还说兰香定亲坏了大栓的好事儿,我还没弄明白咋回事呢,看热闹的人就把你定亲的事告诉了老陈婆子,老陈婆子就杀上来了,非让你大姐嫁给陈小志当填房。这样,还不如嫁给成家老三呢。 ”
兰芽忙拦住要回嘴的海氏,低声道:“娘,你可别冲动答应了将姐嫁到成家。你没看今天只陈氏一人在这儿骂吗,就我奶那个脾气能受得了?她就是想让你挺不住,答应了成家的亲事。成家我打听过了,打死也不能嫁。爱谁嫁谁嫁,我姐不行。”
海氏见闺女一脸的愁苦,知道铁定打听出成家不好的事儿来了,便拉起陈婆子道:“陈家嫂子,你是听谁说的?俺家兰香虽然十三啦,可一点儿也没有定亲的打算,更别提什么成家,你定是听错了,我向你保证,兰香与成家没有一点儿关系。”
陈婆子当下面上一喜,捋了捋头发要站起来,随即又一屁股坐到地上,狐疑道:“你,说的是真的?你敢发誓?”
海氏连举三根手指,正要发誓,张氏一挑帘子出来了,狠狠剜了一眼海氏,叫道:“败家娘们,滚一边去!!”
随即指着陈氏骂道:“你个老不要脸的,也不看看是谁家,敢上老于家撒野来?你是个什么东西?想娶俺家的闺女,你手里的银子吗?你出得起聘礼吗?人家老成家是拿了二十两银子来的,你有吗?还你们家小志看不上俺家兰香,你家小志有啥好的?今天活明天死的,让俺孙女守活寡?要是好,你家媳妇也不会跟人跑了!再不滚出去,我大扫帚拍死你......”
张氏果然拿着大扫把开始打人,一下又一下的拍在陈婆子脸上,划出了好几道血凛子。
陈婆子原本在于家村住时,胆子就出奇的小,一幅窝囊样子,只是陈连因于家三房手断了,兰芽又处处忍让她,手里有了些余钱,便自己有些傲骄的找不到北,挟恩相胁,遇到海氏这种包子,武力值还算超强,遇到张氏这种飙悍的,武力值就弱得可怜。
陈婆子边跑边叫道:“你这是欺负俺们孤儿寡母的......”
张氏叉着腰,守住院门,大叫道:“你们家还孤儿寡母?陈连什么时候死的,我怎么不知道?还是你想红杏出墙,咒你们家陈连早死当寡妇,好千人骑万人跨.......”
陈婆子气得脸色发白,一甩袖子就跑了。
打跑了陈氏,张氏一脸不愉的剜了一眼海氏,骂道:“还不滚进来商量成家的亲事......”
海氏担忧的扯了一下于三光的袖角,沉声道:“芽儿打听回来了,因为啥芽儿还没来得及细说,就说打死也不能让香儿嫁到成家。”
于三光一脸阴沉的尾随着海氏进了屋子,随时准备被张氏骂得抬不起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