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万没想到被两个村夫笑话了,脸色委屈的看着刘清石,刘清石脸色不悦,虽然王家势力庞大,便见到官员,表面上也得恭维奉承,就如同鱼白初入龙门县时,也是大把的银子和礼物孝敬着,他的手下竟如此嚣张,不摆点官威,以后如何挟持,揩些孝敬银子。
刘清石清了清喉咙,脸色阴沉道:“王家虽势力庞大,但也要讲王法,民见官,当行礼请安,这是规矩,鱼管家不施礼便退去了,是何道理?”
王维脸色也沉了下来,五品都察史没有压得住他,现如今又跑出来一个九品县丞,若再压不住,估计那个无品的衙役也要来叫嚣了。
王维不悦的从怀中取出一块牌子来,在刘清石面前晃了一晃道:“刘大人,这块牌子你认得吧,王某人是皇家内卫从四品知事,负责保护忠义王殿下,临时派遣此处保护鱼管家,既然刘大人如此讲品阶高低,那就依规矩来,上前施礼吧!此外,鱼管家被刘家马车碾伤之事,王某定会‘如实’禀明殿下,请殿下为鱼管家做主。”
刘清石脸色白一阵,红一阵,随即展颜一笑,只是那笑容甚是僵硬,看着分外的尴尬与别扭,上前拱了拱手道:“原来是王大人,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幸会幸会,得罪得罪,赔礼赔礼。这马车是张都察史府上的马车,从洛城春暖之地,初到北萧风雪之地,难免有些不合,婉儿她又是一介无知妇孺,冲撞了大管家和两位大人,刘某人从中调停,待鱼管家休息过后,定要到府上赔礼看望。”
张婉儿眼睛瞪得溜圆, 实在想不明白,这穷乡僻壤的怎么就跑出两个四品官来,还一下子被自己的马车撞了,还有,刘清石什么意思,“从中调停”、“无知妇孺”,这是他自己怕得罪了忠义王,将责任都推到张家和自己的意思吗?还让自己上门赔礼道歉?自己的马车被掀翻了,脸和腰受伤严重,怎么全变成自己错了?说好的郞情妾意呢?说好的海枯石烂呢?
张婉儿一脸悲凄的看着情郎,刘清石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这个傻女人,将错归结到一个妇人身上,总比推到张都察史和刘清石身上强,忠义王总不能和一个“无知妇孺”一般见识吧。
王维和王多不再理会,一眼瞟向用刀架着海氏和兰丫的衙役,衙役吓得刀落在地上,“咣当”一声砸在了自己的脚背上,半天也未觉得疼来,觉得自己的脖颈生风,仿佛在鬼门关阎王殿前走了一遭,我的亲娘老子,那可是衙役的最高境界,保护高高在上少有当权几人,自己和人家,武功和地位都差了好几个层级,还好手没快些,伤到这娘俩,自己估计手臂就要被剁掉了。
兰丫眼疾手快,忙扶着海氏,进了那座破败的于家老宅之中。
老宅之中已是一片慌乱,鱼白被李大可小心的放在最暖和的主屋炕上,鱼白的后背一接触到炕,登时痛得脸色惨白,热汗直流,兰香一脸紧张的看着鱼白,想要去脱鱼白上身衣裳,查验鱼白的伤口,鱼白抓住兰香的手,看向兰朵道:“都出去,让兰朵来。”
李大可将药箱打开,急道:“小的常年刀口上讨生活,知道如何处理伤口,还是小的来的,免的吓坏了少夫人和二小姐。”
鱼白脸色一素,坚持着看着兰朵,兰朵会意,将药箱抢过来,伸手向外赶着众人道:“都出去吧,俺也是常年见血的,杀过猪、宰过鸡,见过大世面的。”
众人听得头上一阵黑线飘过,见鱼白坚持让这个“二愣子”姑娘治伤,只好退了出去,在外面等候。
兰香隐下心中酸楚,默默的站在门口,祈盼着鱼白快些醒过来,鱼白是为了救娘亲和四妹受的伤,对自家情深意重,如果他、他看上了兰朵,自己愿意与兰朵共侍一夫。
众人哪里关心兰香心中所想,只盼着鱼白受伤不重,快些好来。
鱼白脱去了袍子,又褪去了上衣,胸口缠绕着一圈白布,因为被血浸染,一层层揭下来,带着血痂,全褪下来,脸色已经疼得煞白,汗水滴滴而落。
兰朵心疼的煞着眉,看着如小孩儿嘴般翻转的伤口,迟疑道:“是要上金疮药吗?哪个瓷瓶是?”
鱼白摇了摇头,将几片干叶子咬在嘴里咀嚼,指着药箱上方一个小布包道:“这里有桑皮线和弯针,黑瓶子里是消毒水,我嚼的是麻药,你用消毒水将针消毒,在我伤口上也消毒清洗,然后用针对着,像缝衣裳一样缝起来,尽量缝得平整些,我留不留下丑陋的疤痕,就看你的女红过不过关了。”
兰朵有一瞬的怔忡,恍惚忆起当年,她的三妹也是用这种方法,给一个叫做柳紫鸢的少女缝过脸颊。
兰朵甩了甩头中的浮想,果断的拿起针线来,真的如同做活般给鱼白缝起了伤口,一向神经大条的她,生平第一次,如此细心的缝合。
待伤口缝好,己是一个时辰以后,将伤口细细的包扎起来,兰朵又将昏睡的鱼白衣裳穿好,侧躺着放在炕里。
兰朵抹了的把额头如雨而下的汗水,推开了房门,众人如水般的涌了进来,见鱼白已经睡下,又将焦点放在了兰朵身上,兰朵一幅老学究的模样,夸夸其谈着鱼白的伤势。
听说鱼白只是皮外伤,兰香长舒了一口气,头一晕,眼一黑,就要栽倒,幸亏兰丫及时扶住她,将她也放在炕上,摸了摸脉门,有些不确定,又让兰香躺在炕上,好好的切了切脉,一脸喜色道:“大姐有喜了。”
海氏登时展颜欢笑起来,兰香欲站起身来,又生生被海氏按回到了炕上笑道:“有喜了还乱跑,在炕上躺着,陪陪你相公。”
人去屋空,只余兰香与鱼白,兰香脸对着鱼白,一探炕头,有些烫手,兰香拖着鱼白身下的褥子,用力向炕稍移了移,扯得鱼白伤口有些痛,鱼白不舒服的皱起了眉毛。
兰香轻抬手指,慢慢抚平着鱼白紧锁的眉头,半晌,鱼白才嘟喃了一句“卓然”,再度沉沉睡去。
兰香手指顺着鱼白的脸颊画着他的眉眼、他的唇,觉得鱼白长得其实煞是好看,皮肤比寻常女子虽然黑一些,但更为细腻,更为光滑;身材比寻常女子虽然高一些,但身材更为纤细,更为玲珑。
这样一个男子,对自己,有些和蔼亲切,又有着刻意的疏远隔离,这样也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不似爱人,却胜亲人,平安到老。
兰香抚了抚尚且平坦的小腹,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是难能可贵,过去的自己,连想也不敢想的。
海氏将兰朵扯到暗色的门洞里,在兰朵的腰眼儿上又是掐了一把,下手毫不留情,掐得兰朵“唉呀”一声惨叫。
海氏忙捂住兰朵的嘴巴,横眉冷对兰朵道:“你个死丫崽子,娘咋告诉你的,离你姐夫远点儿远点儿?你咋就不听啊?”
兰朵委屈的眨着眼睛道:“娘,你放心好了,鱼白不会娶我的,娶了倒好了,像我姐一样享福去。”
海氏听闺女又开始胡言乱语,又下狠手掐了一把,恨铁不成钢道:“你咋就不知检点,像你小姑一样下落不明好咋地?你没有那心思,那姑爷受伤了,当郎中的兰丫不用,你大姐兰香不用,独独留了你在屋里?见了他的身子,你以后咋嫁人?”
兰朵不以为然的抱住了随时下手的海氏道:“娘,你就放心好了,我绝对发誓保证不与我姐夫有那不要脸之事,如果有了,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这样可好?”
海氏这才脸色稍稍放了晴。
海氏的担心不无道理,以前以为鱼白是个好色贪财之徒,兰朵本就看不上那样的人,不上去拳脚踢都是幸事了,更不用担心喜欢对方,勾引对方。
如今,鱼白身份尊贵,连保护的人都是什么四品的大官儿,还是个重情重义的,舍命相救于海氏、兰朵,待兰香、兰丫和大林又极其的好,若是女子,怕都是会喜欢这样的好男儿吧?更何况是情窦初开年纪的兰朵、兰丫?不行,海氏决定去兰丫“好好交流交流”,让她也要起个誓。
海氏感觉自己的心都操碎了,姑爷不好,她操心;姑爷太好, 她还是操心。
鱼白悠悠醒转,睁开眼睛,见兰香睡在自己身侧,这是他与兰香第一次这样近的同榻而眠,匀称的呼吸、甜美的笑容,竟让她倍觉心安,背上的伤虽痛,但不影响行动,鱼白将身上的被子小心的盖在了兰香身上,自己则披着大氅走到了院中。
炕上的兰香偷偷睁开眼睛,摸着身上的被子,眉眼里蕴含着无限风情。
院中,海氏正费力的劈着柴禾,凛冽的风吹得她身子更为单薄,似乎风力再加重一些,她就会随风而逝。兰朵呵着凉气,将一捆草扔在了棚子里,交给兰丫剁开,随后娇憨的跑到海氏跟前,将柴刀接过来,若男子般吆喝着将木头劈开。
好一幅温馨的画面,鱼白多想也冲下去,帮海氏捶腿揉肩,亲昵的叫一声“娘”,可是,仅这一个字,却如粳在喉,呼不出,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