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芽毫不嫌弃的将衣服在水中荡了荡,衣袍上的黄色印迹随着水流,翻了两滚,流入河心,河心一片水花翻起,几个鱼肚白跃到空中,在空中翻了两翻 ,扑通扑通又落回到水里,好不热闹。
少年看得瞠目结舌,兰芽笑眯眯解释道:“你避如蛇蝎的东西,到这里就是饕餮圣宴,这些鱼儿们很久没有吃到这么‘新鲜’的食物了。”
少年嘴角上扬,将小家伙也高高举到了河边,用手荡起一捧水,一把浇在了小家伙的小屁屁上,黄色的臭水顺着水重新流入了河里。
两条鱼再次翻起,向少年扑来,少年将小家伙纳入怀里,用手臂一挡,手臂登时沥出了一条血线,鱼儿森森的牙齿挂在手臂上,萧然猛的一甩,将两条鱼儿甩到了岸上,乌白浑浊的眼,粗重的张着嘴吐气,眼看活不成了。
兰芽惊的站起身来,慌忙走到萧然身前道:“我来过两次,这些鱼眼盲,目不视物,也从不主动攻击人,你的身上莫不是带了什么东西引得它们争食?”
萧然脸色一红,从袖口里拿出一只帕子包裹的小物件,兰芽解了半天才解开来,看到里面的东西,自己也失去了语言能力,里面整齐摆放的,竟然是十几片实蛋。这么丑陋的吃食,被他摆得如此整齐好看,也当真是一大奇迹。
兰芽拿起一片,远远的扔到了河里,河里又是一片水花四溅,一片沸腾,争食得分外的惨烈,有的鱼竟流了血,半河水的殷红。
兰芽怪道:“原来,这些鱼将鸡蛋当做满汉全席来抢夺了。”
用匕首起开一条垂死的鱼嘴,里面森森的牙齿,在油灯下闪着阴冷的光。鱼儿是兰芽从未见过的,没有鱼鳞,没有鱼鳍,浑浊乌白的眼,细密的尖牙,这分明是一种带有攻击性的似食人鱼的鱼,难道只为了未吃过的食蛋挺而走险?
正想着,只听一声割破皮肉的声音,回头一看,萧然将另一条鱼划破了身子,扔出好远。
萧然一脸忧心道:“兰芽,这些鱼儿不是因为我揣了食物而攻击我,而是天性凶狠,嗜血食肉,我们还是远离这里吧。”
兰芽却摇了摇头,陷入了一阵深思。她来过这里,而且数次来过这里,虽然下水只有一次,但这些鱼儿见到自己,都是四散而去,所以才导致了她认知上的错误,认为这些鱼儿是温顺的,虽然外表如霸王龙一样残虐,其实内在却如食草龙一样和谐。
兰芽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自己身上有什么让它们惧怕的东西吗?兰芽奇怪的在身上翻翻捡捡,最后将林玉娘所赠的那块平安符,和袍子上的香囊解下来,平放在面前。
平安符是林玉娘最近才给自己的,应该不是。
自己那次下水探查时间,倒是在柳紫鸢赠送香囊之后。
兰芽将香囊打开,拾起一片碎花,扔到河里,河水再次翻花,与前次不同,这次鱼群们四散奔逃。
就连卓萧然也跳了一丈开外。
兰芽笑道:“原来你和这些食人鱼是同类,怕香气。”
兰芽好奇的嗅了嗅林玉娘所赠的平安符,惊奇的打开来,里面一滚滚出一颗椭圆的灰色石头来,香气四溢。
兰芽拿起石头,在鼻尖嗅了嗅,叹道:“这个香气怪好闻的,不知道这林玉娘从哪里弄来的什么东西。”
卓萧然轻吸了吸鼻翼,点点头道:“这是龙涎石,产自齐国,齐国将喷水大鱼视为圣物,偷捕者抓到必斩,使用者也会被捕入狱。齐国不允许使用,但周国和萧国的富贵人家却趋之若鹜,因喷水大鱼与人交好,性情温顺,有些人甚至拿它做为女子的护身符,实则只是一个幌子,增加体香才是最终目的。”
兰芽抹了抹石头,放在鼻翼处,陶醉似的嗅了嗅,嘴角上扬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抹香鲸体内的龙涎香,哇噻,终于见到真的了,这东西可是有价无市啊,难得,难得。”
龙涎香在现代时,指甲大的一小块就几十万元,还是有价无市。
卓萧然则摇了摇头,齐国视为圣物,捕获者会斩首,但贫穷的渔夫们为了不被饿死,哪有不敢冒的险?成群结对般的去捕大鱼,遇到了直接掏了龙涎石,鲸鱼尸体抛回海里,神不知鬼不觉,龙涎石卖给萧国和周国的商贾,十几两银子就能买一块,哪有小丫头说的那么夸张?
不忍打击小丫头,将匕首递了过去,兰芽会意,心疼肉跳的切下了一小丢丢的粉末,放到河里,丝毫动静也没有,兰芽下了狠心,又切了稍大的一块,仍是没有丝毫的动静。
二人终于确定,这鱼儿只怕迷迭香,对龙涎香却是没有知觉。
兰芽从香囊中倒出一捧迷跌香,向萧然示意,萧然摇了摇头,向后退了几步。
兰芽眼睛一瞪,向前走了两步,少年这才不情愿的将自己身上挂着的“红配绿”香囊递给了兰芽,兰芽满意的神情飞扬,将手心的迷迭香花瓣一片不落的倒在了香囊里, 束了束囊口,又递还给少年。
少年将香囊拿得远远的,一手远远的支撑着小家伙,一手支撑着香囊,如田地里的稻草人般,模样分外的怪异。
兰芽不再理会别扭的少年,将袍子重新放到水里搓了搓,揉了揉,从一只石缝处拿出一只竹蒿来,将衣服支撑着放在通风处。
少年狐疑的看着凭空出来的竹蒿,兰芽一笑,指着巨石后的暗影道:“这里不仅有竹蒿,还有筏子,以备不时之需的,准备是准备了,我却从未用过。”
少年举起一只火把,好奇的转过石后,一只奇怪的筏子呈现眼前,上面一层是竹筒,竹筒下面,放着一只只鼓着气的皮子,少年惊道:“这是羊皮筏子,你得杀多少只羊?”
兰芽点了点头,回道:“你倒是个识货的,下面确实是羊皮,冲满了气体,支撑着筏子不沉入水底。我原本是想用葫芦的,葫芦却不耐久,时间长了就碎裂了,所以改用了羊皮筏子。”
少年惊奇的点了点头,用手戳了戳软软的羊皮,叹为观止。
水声逐渐涌动起来,兰芽将风干得差不多的衣裳递给萧然道:“我们逐渐往后退,水位上涨了,一会儿将耳朵用帕子塞住,‘鬼兵’就要来了。”
萧然没有披袍子,而是将袍子紧紧的裹在了平安身上,将兰芽要裹在平安身上的衣裳退回道:“要裹平安也得用我的衣裳,你是女子,穿成这样,成什么样子?”
兰芽毫不客气的穿上了衣裳,当先领着路向干燥的方向走去,路过死在岸上的盲眼怪鱼时,用帕子一包,装在了斜跨包里。
萧然一脸的无语,小丫头定是如那鼠小白一般,在备不时之需,时刻想着囤积食物,这鱼也不例外,估计是想在关键时刻解饿了。
只走了一会儿,兰芽举着火把,照着二人头顶方向道:“这就是数以万计的‘鬼兵’,于方胜、王安康都是被它的声音吓到的。”
二人高高的头顶上方,一个倒葫芦形洞口,口子处,悬挂着一只铜锣,风声吹过,传着轻微的嗡嗡声。
萧然看着身后急速上涨的地下河水,心下登时恍然,对兰芽的奇思更是赞叹不矣。
利用水位落差和倒垂洞口,水位逐渐退却之时,河水被洞口所限,水不能一下子落下来。
河水里的养份越来越少,氧气也越来越少,鱼儿们在水里越来越慌,不住乱窜,倒垂口承受不住,水倒鳖着,逐渐倾泻而下。
纷纷乱乱的鱼儿和水,不断的砸在锣鼓之上,发出大小不一、声响不一、韵律不一的声音,在地面上,就形成了惊心动魄的鬼兵之声。
小丫头筋着小巧的鼻子,抬着娇黠的下巴,傲娇的模样,就像是过年被族长夸奖,向大人讨糖吃的孩童,让人忍俊不止。
少年忍不住抬起手来,刮了刮兰芽的鼻尖,刮完之后又是怔然,手顿在半空,不知何去何从。
兰芽难得的红了脸,看着脚下的河水道:“快走吧,发了洪水,连地下河上涨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二人再次向地道倾斜的上方口走去。
......
第三队小头目的心理更加烦乱了,另两队人马已经无功折返,头领的脸已经肃成了一汪水,如冷冷的寒夜流光,浸人心底的冰冷。
三队小头目发了狠,命人将衣柜、大缸等能隐藏人的东西都砸碎了,却仍旧不见足迹。
小头目的额头已经渗了汗水,一个啼哭的孩子,怎么说消失就凭空消失了呢?
小头目心底沮丧,心中正想着如何措词,才能让副统领的心情好上一些时,一个小喽罗跑了过来,兴冲冲道:“报百户长,发现了一个带盖的怪东西。”
小头目兴奋的看向统领,统领微微点了点头,跟着小喽罗向宅子的后院走去。
这是一个石头密封的东西,似井盖又非井盖,井盖是活的, 而这个,是死死的密封在封口的。
小喽罗们很用心,将盖子四周的泥土向下挖了三尺,竟是青石所砌的圆筒形的建筑,仍是密不透封,不知所为何物。
一个小喽罗挖到了一根长长的铁管,直接连到伙房处,几个喽罗看了半天,也未得出结论。
小头目自做聪明道:“统领,这里面定是隐藏着人,这只铁管定是连通外面的空气,让人呼吸用的。我们不如硬这将东西打开来,扔里火把,来个瓮中烧鳖。”
统领狐疑的皱了皱眉,也未寻得其他方法,便默认了小头目的建议。
为了在头领面前抢功,小头目亲自下了坑中,用帚扫扫了扫石头盖子上的浮土,一个大大的标记展示在众人面前,是刀刻的歪歪扭扭的骷髅头模样,上面还划着一个大大的叉子。
二队小头目心上前阻止道:“且慢,这个标记太过诡异,莫是藏着什么野兽、妖魔之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