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如泰急道:“于兰芽,你别太欺负人了,我什么时候说让兰香给我当妾了?”
兰芽一脸阴色道:“你没有这个想法,不等于你们殷家没这个想法,我可以凭我自己的双手让我姐一辈子富贵无忧,绝不能让我姐嫁到殷家,整日里勾心斗角、苟苟蝇蝇。”
殷如泰眉头皱着看着兰芽,撅着嘴道:“知道你厉害,但你不能为你姐做一辈子主吧?你就敢保证你一辈子所向披靡、强大无敌,或是无痛无觉、没病没灾的?”
兰芽摇了摇头,沉色道:“我从来不认为我有多强大, 相反,我时时担心、处处害怕,生怕不小心得罪了一个芝麻大的小官,或是一个心怀叵测的小商贾,害得自己一命呜呼,在你们这里,我的生命、财产、理想,还有我所憧憬的爱情,都需要我拼尽全力去守护,到最后,也可能都是海市蜃楼、遥不可及,但我从不放弃,从不迷失我所努力的方向,这就是我,不苟且、不将就的我。所以,我绝不允许你抱着玩闹和戏耍的心情,对待兰香。”
殷如泰登时怔然,从未想过,兰芽平时活得大大咧咧,却是几人当中最纯粹、最有方向的一个,这也许,就是她为之奋斗,也绝不迷失的力量所在。
所以,她对自己这个公子哥爽气耿直,对未来的卓小王爷率性而为,对堂堂的王大皇子毫无畏色。
兰芽点到为止,不再理会如同腊像般站在院中的殷如泰,转身回了屋子。
殷如泰没有捡扔在地上的绫罗,径直回了山上,走到半山腰时,正思考着“娶妻还是纳妾”这个问题时,空中一道黑影自空中掠过。
殷如泰抬起头来,只见空中的墨影盘旋了两旋,随即“扑哧”一声,痾下了一坯鹰屎,恰好落在了殷如泰圆圆的、光洁的额头上。
殷如泰气得哇哇暴叫,怒吼道:“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牲畜,一起骑着本少爷脖子上痾屎。看老子不将你射下来喂老鼠!”
弯弓搭箭,瞄准了鹰小白的方向,最后一刻,却又将弓箭收了回来,自言自语道:“万一我要娶兰香呢?岂不是越斗越成仇敌?暂时放了你这嚣张的家伙。”
用帕子嫌弃的擦着额头,随即将帕子扔得远远的,掩了口鼻,只注意味道和手上,一个错步,被脚下石头一绊,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殷如泰气得捶了自己大腿一下,忽然联想起前几日兰芽说过的话来,接触了女子的月事,男人就会倒一辈子霉。
兰芽所说的都一一应了验:被石头绊了脚,被鸟儿痾了屎,被女鬼缠了身......
好像就只差女鬼缠身了,殷如泰登时觉得自己耳后生风,毛骨悚然,随即想到,也许,被女鬼缠身也总比被兰芽连训带损的强上几分。
于是,傲娇的少爷气哼哼的回到了卓府,一进卧房,卓萧然正一脸闲适的坐在桌旁品茶,手里拿着一本书册,看得正出神。
殷如泰没眼色的翻了一下白眼,不悦道:“不在狼啸院呆着,跑到我的卧房做什么?”
卓萧然静默的放下书册,静静的看着殷如泰,直看得阿泰脖颈再度生风,气不打一处来的怒道:“和小神婆一个德行,就知道欺负我。”
卓萧然给阿泰倒了一杯茶,状似无意的拿起自己的茶,品了一口,耳朵却支愣着,呼吸也轻缓起来,一幅谨小慎微偷听的模样。
殷如泰猛灌了一口茶,气忽忽的一拍桌子,气愤道:“哼,小神婆太嚣张了,我要惩罚她,要将......”
阿泰狐疑的看着异常安静的卓萧然,脑中灵光乍现道:“萧然,你从来不主动到我卧房来,今日到来,不会是想听小神婆的消息吧?”
卓萧然眼睛一立道:“浑说,我是在房里被萧玉扰得心烦,到你这里躲清静的。”
阿泰想了片刻,点了点头道:“被美人和爱人相缠,是美事; 被仇人和丑人相缠,就是梦魇了,可以理解。我以后也要掌握好火候才行。”
卓萧然眼中精光一现,状似无意问道:“什么火候?你是被美人相缠,还是你缠美人?”
阿泰嘟着嘴道:“我回南萧之后,脑海中总是闪 现小丫头的影像,总是看她给我做的褙子,回到北萧后,就迫不及待的去看她,没想到竟意外的救下了她,她哭泣的模样,像针一样刺痛了我的心。”
卓萧然心里一突,表面平静的问道:“怎么委屈了?她和你见面,对你非打即骂,耍阴谋、出诡计,你见一次骂一次,这次怎么改观了?”
阿泰瞪着如球的眼睛惊道:“你不会以为我说小神婆吧?就她那刁蛮的样子,喜欢上她的人都是怪物。我说的是兰香。”
卓萧然莫名舒了一口气,对阿泰所说的“喜欢上她的都是怪物”也忽略不计了。
阿泰愁思百结道:“兰香凡事都听小神婆的,小神婆平时对我还算不错,一涉及到家人就像是炸了毛的刺猬,还警告我,她的姐姐,宁做农夫妻、不做贵人妾,让我死了那条心。”
萧然的眉毛再度轻皱开来。
阿泰无知无觉的接着说道:“你说,她是不是个怪人,对我说:‘在你们这里,我的生命、财产、理想,还有我所憧憬的爱情,都需要我拼尽全力去守护,到最后,也可能都是海市蜃楼、遥不可及,但我从不放弃,从不迷失我所努力的方向,这就是我,不苟且、不将就的我。’,我怎么听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在你们这里’,难道她不是‘这里的人’?”
萧然的眉毛已经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阿泰的问话没有听自己,脑袋里清楚的回响着“宁为农夫妻,不做贵人妾”、“不苟且不将就”这些话语,自己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憧憬,有了萧玉在,他命中注定,与那个卓然而立的女子,只能隔山阻海,沟壑满布,甚至只能遥遥而望。
少年静默的站起身来,手里的书册滑落在地,书册展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体,歪歪扭扭,赫然是少女认字时的涂鸦。
......
转眼到了农忙秋收的季节,兰芽组织吉良等少年,制作了杮饼,又将田里的土豆和菜收了回来,土豆和杮饼直接卖给了王家,秋白菜继续渍酸菜。
所有活计忙完,兰芽索性在镇上住了下来,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在院子的树木下放了一张长椅,兰芽惬意的躺在上面,抱着大林,逗弄着平安。
大林自己已经能走得飞快了,看池子里的龟小白爬来爬去的甚是喜爱,伸出小手去够龟小白,池子沿很浅,对于大林来讲却是不低,一个用力,连身子一起栽进了池子。
兰芽吓得小脸飞白,忙跑到池子边,见大林只是栽到了龟小白后背上,手抓着龟壳,咯咯的笑着,额头虽然被磕的红了一块儿,小家伙却是无知无觉的笑着。
兰芽这才放了心,伸手去抱大林,大林显然没有玩够,死命的纠着龟壳不放,与兰芽相互较着力,较兰芽不过,索性哇的一声抱头痛哭起来。
平安一听大林大哭,张开大嘴也开嚎,哭得小脸都胀得通红。
兰芽看看平安,再看看一脸狡黠笑着的大林,轻叹一声,缴械投降,让鹭儿抱着平安,自己则用手挡着龟壳上的大林, 防止他从龟壳上跌落到水池深处。
大林满意的用手抠着龟壳,龟小白早就将头缩在龟壳里,任大林心情肆虐自己的甲背了。
将甲壳玩了个遍,小家伙显然不满意于龟小白的不配合,刚开始明明还有个蠕动的头的,现在却缩在壳里不肯出来,大林一百二十个不满意,将手伸进甲壳里去抠挖龟小白的头。
兰芽怕小家伙手没轻没重的将龟小白掐疼了,往出扯着大林的手道:“不准欺负龟小白,骑骑就好了。”
大林则不肯撒手,将眼睛也凑到龟壳前,指着龟壳里兴奋的大叫,说完,手,直接掏到龟壳里。
兰芽急忙扯回大林的手,大林扯着兰芽的手,指着龟小白的甲壳。
龟小白半天也没有露头,兰芽狐疑的学着大林的样子,低着头向甲壳内望去,只见甲壳里闪了星星亮光,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紧紧的粘在了龟小白的甲壳之上。
兰芽不由惊异,怕是什么寄居蟹之类的怪物,戴上天蚕丝手套,伸进了龟小白甲壳里,使劲一扯,将东西扯了下来。
东西外面包着好几层油纸,油纸外挂了一层密密麻麻的似藻类的寄生物,应该就是它们在暗时发的光。
打开油纸包,足足包了十几层,打开最后一层,却是两封信。
兰芽打开其中一封信,看罢,眼睛己是一片模糊。
其中一封上写着:吾儿,为父愧矣,累你母子孤苦。为父建功立业,忠心不二,反遭君主嫌恶,与秦勾结,掳你母妃,幸得柳娘相诱,母女身陷秦营,孟怀出谋良策,奇袭秦营,身中埋伏重伤,昏迷不醒,待醒之时,己是待罪之身,痛失南萧十七郡,被辱判国之失。临刑前夜,慧能禅师洗礼之时,方知,此乃萧皇与秦皇屠门之谋,孟怀系皇系一党,判变多年,诱吾入敌,诛杀未遂,辅以毒药,致吾昏迷。,卓家军以小人为帅,连失十七郡,死伤贻尽。事后,萧皇以南萧三郡酬以秦国,籍口灭吾满门。父心有不甘,沐身之日,留有此书,交与慧能, 待吾儿弱冠之年,交予尔手,不求报仇,只求不为贼人所用,若能寻回汝姐卓萱,吾心甚慰。父临刑绝笔。
字体歪歪扭扭,像极了初蒙稚儿所书,从内容上看,是卓越临死前写给卓萧然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