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忍着疼,将兰芽反转,轻轻的放到榻上,看着手臂上的一排牙印,气道:“母夜叉!”
兰芽耸耸肩道:“登徒子!”
少年坐在桌前,喝了一口茶在那生闷气。
兰芽则小心看了看平安,见平安没有被吵醒的意思,也走到了萧然的身侧,坐下道:“榻里面的个小小男孩儿,我怕你压到他,所以......”
少年口气不善道:“小男孩儿?多大?”
兰芽面色一窘,随即浑不在意道:“刚出生两天,被我小姑遗弃的孩子,手是六指,心脏长在胸骨外,以后成长中,任何一次碰撞都可能伤及心脏、危及性命。”
少年点了点头,周家大小算是镇上有头脸的商贾,不会允许自己家有这样的孩子存在的,就是寻常的农家,也会将它视为怪物,扔到山里去了。
赞叹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坚持抚养他,他可能会给你带来很多的麻烦。”
兰芽握起少年的手,牵引着他放在平安的心脏上,自己的小手覆在大手之上,闭着眼睛,似感受着孩子的心跳道:“生命都是平等的,任何一个生命,都没权力决定另一个生命的终止。我,要守护他。”
少年的手指肚上,一颗小心脏在一跳一跳的跳动着,手背上,少女的指腹脉搏亦在一跳一跳的跳动着,两股跳动,似两股源源不断的内力划进少年的心间,抬眼看着少女的眼,晶莹得如同夜色里最耀眼的星辰。
少年突然有些妒忌这个小男孩儿。
他可以,得到少女的全心全意的守护,而自己,总感觉兰芽对自己若即若离,在他以为可以靠近的时候,却又疏远开来。
兰芽低喃着声音道:“你可以,与我一起守护他吗?”
少年似着了魔般答道:“好。”
兰芽嘴角一翘,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道:“你还能弄到我手套的那种丝吗,刀枪不入的,我想给平安做成小褙子穿在身上,他就可以少了很多危险。他若有危险,我会伤心欲绝的。”
说完,兰芽的眼泪流了下来,兰芽直接抓起少年的袍子擦拭着,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抽泣着,好不可怜。
少年掏出手中的帕子,小心的擦着兰芽的眼泪,轻声道:“好。”
兰芽嘴角不由上扬,只要为了平安,别说美人计,杀人越货她也会愿意的。
少年似想起什么道:“你的手臂怎么样了,还痒不痒?”
兰芽轻咦了一声,二人打斗半天,竟然丝毫不觉得痒了。
少年笑道:“小傻瓜,刚才我是在给你擦药,刚抹完解药,会特别痒,我抓着你的手是生怕你睡梦中抓伤了自己。还有,你身上和腿上都有淤青,我都帮你擦了药了。”
兰芽神情不由一怔,眼圈和脸颊再次犯起红晕来,只不知,是因为少年再次窥了自己全身而羞红,还是因为少年的贴心细致而感动。
少年将两个小药瓶放在兰芽的手上,兰芽的心,如熔岩般发烫,似融化了千年的冰川。
少年推开房门,鬼使神差的红着脸道:“平安就不能让婆子丫鬟带吗?必竟,男女授受不亲。”
兰芽气得将抱枕一下子扔了出去,砸在了少年身上,落在地上滚了两滚。
少年狼狈逃去,兰芽气乎乎的喘着气,看着榻里的小小“男子”,心里堵的不行,自己被姓卓的亲了、抱了、搂了、看了,没有“男女授受不亲”,自己只是哄平安睡觉,竟然说出这种浑话来。
气着气着,兰芽也觉得好笑,嘴角又牵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出来。
唤来鹭儿,让她将平安抱到她屋里去,兰芽堂而皇之的想,自己绝不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而是,哪天这个“登徒子”若是再来,二人再次大打出手,会不会殃及了平安。
兰芽拿着止痒解药,到了兰香房间,丫丫毕竟刚刚五岁,较兰芽的自制力差了很多,双臂的麻痒溃烂也较兰芽严重得多。
看着泛着脓水的划伤口,兰芽觉得自己心都痛了,这是她亲手*起来的妹妹,去年还被她教着装柔弱骗人的妹妹,如今已经越发坚韧顽强,危机时刻知道想办法制敌了,虽然,这个办法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兰芽如同卓萧然一样,驾着丫丫的两只手臂,生怕她怕痒抓伤了手臂。
举了半天,兰芽觉得双臂都酸麻了,原来,这个活计一点儿也没有想像中的轻松,亏得萧然不仅受累,还被自己暴打。
村子里的嫌话风向转得极快,前两日还讲兰芽是扫把星、毒蝎女,害死于采荷肚子里的孩子,一下子转变成了于采荷的生了一个怪胎,被老宅栽赃给三房兰芽,最后王家出面,沉冤得雪。
老宅的人出门被人指指点点,周友才一连几天没露面,连丫鬟婆子都叫回了镇上,只留下于采荷一人。
张氏情知大事不妙,派于小光去周家向于采莲探口风,于采莲哭得眼睛红肿,想来这段日子也是煎熬,三个儿子都出了事情,周友才忙得焦头烂额,同时也怀疑起十多年前丢弃的那个孩子来,若不是于采莲有三个儿子傍身,只怕难逃被休的厄运。
而于采荷则前途堪忧,膝下无儿无女,又刚刚生了怪胎,只怕是难回周家了。
于小光将这个消息带给了张氏,无疑于一只深水*,于采荷先是哭得死去活来,后大骂张氏,怨怼张氏以她儿子发毒誓,最后报应到了她儿子身上。
刘寡妇也闹腾得很凶,让于采荷马上搬离大房,免得让她这个孕妇粘了晦气,也生下个怪胎就遭心了。
大房的日子一天也不消停,张氏有气出不来,全都怨怼到三房头上,天天请于三光和海氏回老宅,天天连骂带损。
兰芽却无所谓的逗弄着平安,老吵着不让小家伙睡觉,按她的说法是,白天要少睡,省得晚上闹人。
平安的饭量现在还很小,奶羊的奶每天都有剩余,兰芽捉摸着用奶做些吃食,想起现代做的蛋糕来,这个最适合大林做吃食了,即营养又软糯,孩子也爱吃。
兰芽说做就做。蛋糕其实是最容易做的食材,在现代时,奶奶就经常用最简易的电饭锅来做,给鱼小白做着当早点,兰芽永远也吃不腻。
做蛋糕相对较难的步骤是搅蛋清液和白糖,要搅成白糊奶油,盆倒过来时如钟乳石般不下落才算好,这就考验人的耐力和臂力了。
兰芽堂而皇之的将这个“光荣”的任务给了鹭儿,到了奶油成型的时候,鹭儿已经虚脱的倒地不起了。
做出了第一盆子蛋糕,兰芽先赏给了这个“大功臣”来吃,然后切成无数个小块,一人一块儿分着吃了。
结果大林没吃够,嚷着还要吃,兰芽笑着看着虚脱的鹭儿,大林是个有眼色的,直接扯着鹭儿的袖子开始各种撒娇,嘴里刚会冒话,甜糯的叫着“且且(姐姐),切(吃)。”
鹭儿登时跳起来,如同打鸡血般,将兰芽双倍的份量蛋青液和白糖一顿搅和,待兰芽烤了蛋糕出来之时,这个“大功臣”已经虚脱的先去睡觉了,估计即使雷公电母在她头上狂轰烂炸,她也不会醒了。
兰芽只好又将平安带回了自己的榻上,哄着小家伙吃奶睡觉,边拍着小家伙,边哼着柔和的曲子,不自觉就哼出了秦焱临死前在自己耳边哼的那曲秦国的《忆别离》,有些雄浑,更多的则是低婉悲怆。
少年在窗外静静的听着歌谣,心下里一阵泛酸,他知道,兰芽又想起那个“三货”了,那个逝去的秦焱。
少年站在窗前,久久没有声息,长长的月亮清辉,映着少年长长的影子,不知道是月亮的影子更长,还是少年的愁思更长。
少年正默默无语,室内的歌声一转,少年眉眼顿时轻舒含笑,刚刚的阴霾之情似乎一扫而空,因为接着兰芽唱的,竟是他曾经哼过的《离乡曲》,曲调本是忧思百转,竟被兰芽唱出了几分欢快感。
不一会儿,听得里面声音几近于无,少年才用匕首挑起窗子,一跃进了屋内,脚下绊了一物,细碎的铃铛声响了起来。
少年一慌,想要从窗子原路退出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暗影里闪出一人,一只掌刀电闪般劈向自己的脑门,少年一个千斤坠,身子沉了下来,回身一个扫膛腿,二人立即战在一处。
战了二三十回合,兰芽再度被反扣在少年的怀里,少年笑道:“有进步,原来只能在我手下过个十几招,现在已经二十几招了。”
兰芽甩了甩发疼的手腕,灰心道:“进什么步啊,我这是搞偷袭才占了先机。”
少年笑着坐下来,摸着黑倒了一盏茶,轻啜了一口,茶是温的,幽幽的麦香味道。
萧然惊疑道:“这不是上次喝的菊花茶。”
兰芽瞟了一眼,点起了油灯,又给少年斟满道:“这是麦香茶,新年新麦麦芽炒的,一直留着没舍得喝,有利于夏季解暑和老年人去火积食,我前几天给你吃了咸的、焦的猪肉,喝这个促消化,如果觉得好,可以拿点儿回去给你祖母喝。”
少年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一个小包袱拿出来,递给兰芽道:“这个是你要的小褙子,我让绣娘们做得大一些,缝在里面,随着平安身子长大,一点点再放开来,够平安穿到五六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