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光气得手指发抖,整个身子向兰芽扑来,兰芽一闪身躲过,噙着笑道:“小叔,别激动,你若是再激动我怕嘴一抖,不小心将银子的用途说出来了。”
成兰子一听脸色铁青了,擀面杖照着于小光的身上就招呼,大哭道:“你给我下跪,起过誓,从此不再去找那个裱=子,你怎么还去?不怕染了病回来?”
原来,于小光迷上了一个镇上的暗=娼锦儿,原来那次卖老虎皮的钱就是花在了锦儿身上,成兰子也是个厉害的,被她发现过一次,于小光又是下跪,又是起誓,从此远离锦儿,没想到故态重生、死不毁改。
一家几口人一顿烦乱,哪里顾得上压低声音之事,正吵着打得不亦乐乎,何氏却已苏醒过来,迟疑的看着房中各人,听说了刘寡妇之事,如老虎下山般的冲上来暴打于大光了。
若在平时,于大光是打得过何氏的,但现在身受重伤,一下子被何氏骑在身上打,腿部更是卡喳一声,一阵巨痛,显然是断了。
于家老宅再次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张氏目瞪口呆的看着乱做一团的人,恨恨的看着兰芽道:“你满意了,扫把星?”
兰芽一脸墨色道:“这叫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还之,以后,别想着往我身上扣屎盆子,我不会再容忍你们。”
于三光哀叹了一口气,不满的看了兰芽一眼,转过头对张氏道:“娘,对不起,是儿子不孝。”
说完,理也未理兰芽,闷着头出了院子,回家了。
兰芽知道,于三光这是责怪自己,将事情全部说出来,打破了老宅好不容易保持的表面平静,再次陷入鸡飞狗跳的境地。
可是,老宅就相当于是长了一大块脓包,不挤破了,病永远不会好。
于家四房兄弟早就离了心,爆发是迟早的事儿。
兰芽摇了摇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凝眸。
现在是月中,还有十几天过年了,月儿正圆,洒着清辉,渗着冰凉。
兰芽突然好想“鱼塘”和“鱼网”,她们总是和蔼的笑着,从来没有打过自己,连重话都不舍得说。
“鱼塘”,“鱼”是鱼少谦,鱼小白的爸爸;“塘”是唐荣,鱼小白的妈妈。
“鱼网”,“鱼”是鱼年,鱼小白的爷爷; “网”是王娟,鱼小白的奶奶。
兰芽总是开玩笑的将爸爸、妈妈合体叫做“鱼塘”,将爷爷、奶奶合体叫做“鱼网”,而她是他们永远的“小鱼儿”,永远逃不离鱼塘和鱼网。
爸爸最大的缺点和优点就是“摆事实、讲道理”,直到讲到你心烦妥胁。
妈妈最大的缺点和优点就是护短,自己和小朋友打架,她从来不问自己对错,永远是对方的不是;
爷爷永远庞着自己,自己喜欢雪人,哪怕是夜半里下雪,爷爷都会起来堆上一个大大的雪人,只为让自己早晨醒来第一个看见它;
奶奶更是因为自己练就了一手好厨艺,每次做饭之前都会问自己想吃什么,最拿手的不是东北菜,而是川菜和西式餐点,只是因为自己爱吃。
她们,才是自己真正的亲人,可是,自己却越来越记不住她们的模样。
兰芽回到家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门没有落锁,刚一进院,海氏屋里的油灯随即熄灭。
兰芽知道,于三光虽然对自己有着关切的父女情份,但是,打心底,他还是责怪自己的。
自己与他,隔着上千年的思想鸿沟,像万年的冰川,永不消融。
雪花洋洋洒洒飘了下来,落在眼睑上,渗着冰冰的凉。
兰芽用手捧起一捧雪,雪花在天蚕丝手套上,晶莹的白。
一捧、两捧、三捧.......
兰芽脸上一片寂寥, 如机械般,一下又一下的堆着,直到形成一个庞大的雪巨人。
天己初亮,兰芽疲惫的回了屋,倒在炕上便歇了。
天色大亮,推开房门,兰朵和兰丫欢笑着围着漂亮的雪人,追逐得如同纯真的孩子,不,就是纯正的孩子。
而兰芽,却受了风寒,发起了烧。
听于三光说起昨日之事,海氏一把捶在于三光胸口,怒道:“你的心里只有你那个娘和爹,忘了老宅是怎么对俺们娘几个的,如果芽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兰芽足足倒在炕上两天两夜,病才有了起色,脸色却是惨白一片。
看着和自己一样瘦削憔悴的海氏,兰芽扑到海氏怀里,泪水扑漱漱的往下落,或许,是自己太娇情了,即使隔着上千年的思想阻隔,他们对自己的爱却是真真切切的。
想开了心事,兰芽再度生龙活虎起来,大手一挥道:“今天,杀年猪,三头都杀,一个不留。”
兰芽指的是家里养的那三只箭齿猪,箭齿猪是野猪,身子长得很快,虽然刚刚养了两个月,身子却是比阿花还要壮。
后背上的箭齿已经显现,尾巴上的长长的白色尾毛也是又硬又长,兰芽早就有了杀它之意,前些天箭齿猪竟然将土坯墙拱了个洞,若不是后背上的箭齿还不太大,可能就要伤人了。
因为杀的猪多,除了请了柳氏一家四口,还请了岳氏一家五口帮忙。
岳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前几天海家刚刚过了彩礼,将玉露和海石头成亲的日子定在明年开春种完地以后。
兰芽只是轻轻叹一声,便 “入乡随俗”,眼睁睁看着过了年才十五岁的海石头,和过了年才十六岁的玉露“早婚早恋”了。
在现代,他们不过是初三年级感情懵懂的学生党,而在这里,成亲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如卓萧然十二岁定了亲,殷如泰十二岁整日防备着丫鬟勾引,再如,自己不到九岁,海氏老担心自己太淘气嫁不出去.......
想这些想得兰芽头都大,如果想明白了,估计自己也能成为社会学家、大哲学家了。
岳氏与柳氏刚一进于家院子,岳氏就哈哈大笑的对海氏道:“东花,你这真是让人眼红啊,杀个年猪这么大气,一杀杀了三口猪。”
见于三光正拿着绳子出来,柳岳两家男人和儿郎们都去帮忙捆猪,海氏拉着柳氏和海氏,神神秘秘道:“东花,老宅本来想昨天杀猪,听说你家今天杀,也改在了今天,张氏那个老家贼是不想给你们分家时答应的猪肉,特意选的今天。”
海氏无所谓笑道:“本来俺们也不想要,既然杀猪了,倒是免得我们再送猪肉了。”
柳氏小声道:“我们来的时候,刘寡妇正在老宅门口哭闹呢,连上吊的绳子都准备好了,半个村子的人都去瞧热闹了。”
岳氏愤怒道:“这人要是不要脸老天都没治。现如今,何大丫娘家不给她撑腰,刘寡妇婆家恨不得刘寡妇赖上于家,从中讹点银子花,要不然,这个贱-货早就应该被沉塘。”
柳氏不屑的笑了笑道:“让何大丫当初对兰香使坏,现世报来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何家没有娶成兰月,她这个姑奶奶在何家早就被嫌弃,都半年没来往了。这次回娘家求助,何大郎连应都没应,还放下狠话,如果何大丫被休回何家,何家没钱养她这个吃闲饭的。”
此消彼长,何氏不敢闹了,刘寡妇却不干了,跑到于家大门前上吊,让于大光纳她为妾。
刘寡妇这些年来自生自灭,此时要改嫁,婆家却分外“热心“起来,刘家当然不是为了刘寡妇和她闺女秀秀着想,而是为了改嫁要聘礼银子,刘寡妇是刘家的人,聘礼当然得归刘家。
刘寡妇手里有银子,当然乐得刘家帮她撑腰,一向在村里低眉顺眼受气的小寡妇,如今也扬眉吐气了。
老宅的矛盾再次升级。
张氏想让于大光纳刘寡妇为妾,是因为刘寡妇现如今手里有银子不说,还能带过来一个十来岁的闺女,她想效仿戏文里唱的,一对母子嫁给一对父子,将刘寡妇的闺女养上两年,然后嫁给大栓,一举两得。
于二光早就起了分家的心思,借着这个由头再次闹分家,条件就是不仅分了周友才纳于采荷的聘礼五十两银子和盖房子的二十两银子,还要分了于大光给刘寡妇卖方子的九十两银子。
至于 于小光卖的二十五两银子,于二光倒是没提,因为于小光肯定挥豁得一干二净,而且,因为偷会锦儿的事,于小光已经被成兰子打得鼻青脸肿,成天躺在炕上哼哼唧唧了。
老宅就如同一块被虫蛀腐的木头,任何一丝外力,就会轰然倒塌,分崩离兮。
张氏选在这个当口杀猪,也是想和稀泥,过了年再说分家之事。
见海氏神色有些凝重,岳氏忙打岔岔开这个话题,指着拎着一大把猪尾毛的兰芽笑道:“东花,兰芽剔了个头,就被认为剔度出家了,如今拿着‘拂尘’,莫不是又成了道姑了?”
兰芽耳朵聪慧, 听了不由得扑哧笑出了声儿。 ,看着手里的一大捋猪尾毛,可不是像道姑的拂尘?!
海氏上去就掐了岳氏腰间的肉一把,佯装嗔怒道:“保 成了媒就忘了媒人,怎么,石头和玉露成了,回过头就编排俺闺女的不是了?”
岳氏边躲着边笑道:“哪有,哪有,我敢编排你也不敢编排兰芽的是非啊,兰芽可是咱村的运财小童子,别说村民,就是山上的卓家,南萧的王家,对她都有个面子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