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时间，沙秋一直呆在苦竹林中。网好在不是冬天，夏末秋初，山野可以采到许多野果，打到各种野兽飞鸟。渴了找山泉喝水，这也算是苦修。

当东鸫走进苦竹林时，沙秋睁开双眼。

“谢谢。”东鸫轻声说。就在话出口的时候，她的眼睛竟已朦胧。

沙秋站起来，走到东鸫面前。这个女人从进苦竹林的时候就引起他的注意，是东鸫没有错。很熟悉的感觉，身影和步态，还有第一眼的感觉，都让沙秋认定这个女人不是别人假扮的。

“应该是我要感谢你。”

他拉起东鸫的手说：“我们离开这纷战的江湖，你愿意吗？”

东鸫此时泪也流下。她怕开口就会哭出声音，忍着哽咽点头应允。

沙秋用另一只手擦拭她脸上的泪水，“走吧。”他的话刚出口，东鸫已经一把将他抱住。东鸫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将头埋在沙秋宽厚的怀中哭泣。多年的委屈，终于换来心爱人的谅解，她觉得为沙秋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沙秋犹豫片刻，抱紧东鸫。温暖的身体，武功再高也是那般柔软，在他怀中颤抖。

安慰？已经不需要。一个紧紧的拥抱，代表了所有。

有时候，对于女人来说，爱人的拥抱已经很满足，仿佛她们得到了整个世界。

东鸫当初也很迷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上沙秋。这个傻小子从山上下来，一点江湖经验也没有，轻易就上了她的当。

本来以为接受的任务是追踪赵木，最后刺杀化天书的。没想到赵木自杀，她的任务改成跟踪沙秋。

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男人，最好的跟踪就是陪在这个男人身边。东鸫马上定好计划，让化天书打她一掌，将她打伤。然后在骑马路过沙秋身边时，假装从马上摔下。

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不对美貌的女人动心，除非这个男人他不是男人。

然后沙秋救东鸫却真的没有动心，因为沙秋当时心里只有穆婉婉。而且师傅离世，他又不能和穆婉婉在一起，沙秋哪里有心思想这些？

这样的说法有一定道理，但也同样能看出一个男人的品性。沙秋看东鸫的眼神，没有参杂一点男女之间的那种眼神。

如果品性坏的男人，就算亲爹亲娘离世，看到象东鸫那么漂亮的女子，眼睛里多少也会带着那种眼神。

沙秋没有。对待东鸫除了必要的接触，手没有多在东鸫身上停留半刻。眼睛也没有在东鸫身上乱瞄或多看。

一路上沙秋对东鸫真象个照顾病人一样，照顾陌生人一样却细微体贴，没有任何要人回报的意思。

知道沙秋念念不忘小师妹，东鸫作为女人不免生起比较心思。她开始假装对沙秋好，对当初她是这么欺骗自己的，说是假装分手后才知道，那就是她的真实本意。

或许那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对于杀手来说最致命的感情。

陪送沙秋寻找亲人，没有找到亲人的失望，让同样不知父母是谁的东鸫同病相怜。为了让沙秋不因为灰心丧气而放弃寻找化天书，东鸫对沙秋越来越好。

或许，这其实是东鸫在找补从小被训练成杀手所失去的东西，爱和真诚。

杀手是不允许相信别人的，除了自己的组织。杀手也是不允许有感情的，就算是对自己也不行。杀手的命，就不是自己的。做杀手的第一天开始，她已经死了。

东鸫的内心是不甘这样的，她的骨子里就不是那样的人。遇到沙秋后，她开始慢慢改变。不，应该说是恢复本性。

现在东鸫重新见到沙秋，一眼就知道沙秋原谅了她，知道沙秋的心里有她。或许沙秋心里还有他的小师妹，还有楚霓菲，还有那个华璎。

但是，那又怎么样？只要知道沙秋心里有她就行。她不苛求太多，只要她的付出不是换来白眼狼就行。

“其实，我也做过杀手，是子包怀的死士。”

“真的？你怎么不告诉我？让我杀了他，竟然敢让你做他的死士，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东鸫心里一惊，竟忘记子包怀早就死了那么多年。

所以说，女人，有时候聪明得难以置信，有时候又糊涂得让人哭笑不得。

“我这样说，是不介意你以前的过往。我在子包怀那里看到一部吸取别人功力据为己用的功法，是不是你参照净心天经写的？”

“对。我当时从中悟到这个捷径，想看看有没有效果和对自身有什么危害，就写来换取子包怀的增元丹。然后我研制增元丹，自己改药方试着寻求借助药物提升功力的方法。”

“我也吸取过别人的功力，听到星州城那些死去的黑刀变成干尸，我猜是你在吸取他们的功力……”

“对不起，我……”

“我不是在怪你。我是想告诉你，这样做对你自己很危险。我曾经在万花谷吸取了很多人的功力，又在明剑山庄反外气境的老庄主的功力也吸光，结果差点走火入魔。你自己要小心，千万不要再这样做，否则会害了自己。”

“你放心，只要掌握好度量，间隔时间不能太短，就没有问题。我其实也差点走火入魔，慢慢才找到解决的办法。不过到了外气境，这样做的效果很小。除非吸取同样实力的对手，但是如果那样做，就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所以我现在已经不再吸取别人的功力。”

东鸫听到沙秋这么关心自己，心里很高兴。以前总认为别人说的心里甜丝丝的，这样的话太假。就算吃蜂蜜，也甜不到心里。可是此时此刻，她终于感受到没有吃糖，却有着甜的感觉。

“那就好，我们走吧。记得我大哥化天书的山洞吗？我想去那里隐居，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我愿意。”东鸫连忙答应，怕沙秋反悔。只要和沙秋在一起，去哪里她都愿意。本以为今天无望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没想到幸福来得那么突然。她害怕这是梦，不敢说破。

此时东鸫没有提楚霓菲和华璎，更没有说找穆婉婉的事。她并不会刻意不去提，只是现在不是时候。等准备到地方的时候，她会主动提出来，让沙秋放心安心。

“走。”沙秋施展随风摇，牵着东鸫的手离开苦竹林，往星州方向去。

“这是你教我的轻功，你还记得吗？”

东鸫也施展随风摇，与沙秋并肩而行。两人手牵着手，步法出奇一致。

“怎么不记得。现在想想都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这样相信你和罗杰、霓菲，这根本不符合杀手的做法。从小就被训练成不要相信任何人，却第一次相信你们。真幸运，能遇到你们。”

“是啊，江湖险恶，幸运的我们，遇到了一起，彼此信任。”

两人边走边说，似乎有无尽的话，一路都说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