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玫院东厢房南次间,严江萝的丫鬟枣香把自家姑娘带来的小箱笼,放到床后头的大箱子里,然后拿上头的黄铜钥匙给锁上,然后回到严江萝的身边。“姑娘,咱们怎么换到这儿来住啊?”
坐在房中鸡翅木束腰圈钱八仙桌旁的少女,便是严家三房嫡孙女,族中排行十九的严江萝,她俏脸含笑对丫鬟道:“大堂伯母真是好算计啊!”
“姑娘?”丫鬟疑惑的看着自家小姐,严江萝却没打算把话跟她说明白,让她去沏茶来,待那丫鬟沏了茶来,接过那茶盏轻呷了一口,茶清味香,端的上好的茶叶,那丫鬟站在她身边,低声的把自己与致玫院里的丫鬟打听来的消息,细细的说给她听。
听完之后,严江萝若有所思的道:“原来这儿是我那短命外甥女的闺房啊!”明眸在屋里上下打量了一番,却觉得有那里不对劲,正疑惑着,就听枣香在旁喳呼。
“姑娘不是啊!”枣香见严江萝打量屋里的摆设,忙纠正她道:“这东屋和西屋的摆设,是先前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家的闺女儿来小住,大少奶奶让人去库房取出来摆的,三姑奶奶家的表小姐住的是正房,听说那里头的物什都是三姑奶奶亲自打点的。”枣香一脸艳羡,听说三姑奶奶是族里头嫁的最好的,她拿出手的自然是最好的。
“你以为三姑奶奶的眼光会比我那甥媳妇好?”严江萝听枣香说明后,便明白自己方才觉得不对劲之处为何了!
“嗄?”丫鬟枣香愣了一下,她指着屋里的物什,“姑娘,这一屋子看来半旧不新的,有什么好啊!”
“你不明白,真正底蕴深厚的名门世家,不喜那些崭新的,反而喜欢这种半旧不新有些年代的,你想想看,家里的老太爷买回来的古玩,看来是不是都有些年代陈旧的?”
枣香点头,她就不懂,老太爷每次买回来的破烂玩意儿,动辙上百两,甚至千两的,她愣是看不出什么地方值钱,可老太爷乐此不疲,老爷们也不敢拦着,几位太太私下抱怨,却谁也不敢当面去劝老太爷别再乱撒钱了!
幸而前阵子,几个爷儿们不知从那儿得来铺子管着,各房手头才宽裕起来,她喜孜孜的拉了身上雪荷轻棉襦裙,再看姑娘身上的桃红襦衫裙,笑眯眯的对严江萝道:“不过咱们身上这衣服还是新的好看。”
严江萝笑着刮枣香的鼻头一记。“傻丫头。你方才没看到,大少奶奶和七姑娘身上穿着的,那才叫好衣服。”
质料好不说,色泽柔和,绣纹更是精细,还有她们的首饰,更是简单到令严江萝不敢置信,,大少奶奶梳了简单的纂儿,一支荷花头玉钗固定住,钗头缀着三颗七彩琉璃珠,七姑娘挽着双丫髻,单颗南珠簪子点缀其上,却自有光华气度由然天生,那是种模仿不来的风采。
大少奶奶软语温言几句,她便不由自主卸下心防,七姑娘拉着她叫十九姨,喊得她心里甜蜜蜜的,在房里闲聊开来,没一会儿,严江萝便明白了,原来大堂伯母压根就没先跟三堂姐知会一声,难怪派个管事妈妈将她迎进府,就丢着不管了。
“姑娘,我问过了,我们之前待的那里,是西跨院,里头住的全是将军的妾室们。”
严江萝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才道:“难怪把我们丢在那儿就不管了,连来个人看望一眼也没有,怕是咱们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闹腾起来吧!”
严江萝冷笑着,这时专管致玫院的管事妈妈领着丫鬟送晚饭来了,严江萝用过饭后,让枣香取出绣篮来,主仆二人就在炕上做起绣活来,外头的小丫鬟守到屋里灯熄了,方才回管事妈妈那儿复命。
致澜院里,润福家的早在大少奶奶一行人往西跨院去时,就得到消息,她不动声色的侍候严氏用过晚饭进过药睡下之后,才拉着青柳避到鹿顶去商量。
“……你看,要不要跟夫人说一声?”
“不用了吧……”青柳迟疑道,“老夫人今天来,说的那番话,我瞧着,夫人似乎是听进去了,晚饭时,夫人用的不少。”
“要是真想开了就好!”润福家的也是个当娘的,孩子生生的死在自个儿跟前,任何当娘的都受不住,尤其这桩横祸还是自己招惹来的,想来夫人心里也是自责懊悔的吧!
可是若让她再像先前那般折腾下去,与老爷夫妻情份磨蚀怠尽之时,只怕连名份都留不住!
“眼下夫人没问起十九姑娘,咱们就都别提吧!”润福家的想了下,与青柳道。
青柳想想也是,既然夫人没问,就别主动提起的好,老夫人将十九姑娘送进府来,根本就不是真心让她进门为妾,是来当夫人的出气筒的,可真要让夫人对她撒气,名不正言不顺的,怎么撒?那是夫人的亲戚,不是府里的丫鬟仆妇,随夫人打杀的,之前八姑娘院里杖责的,发卖的,那是侍候不周,有个说法在,官府也不究,十九姑娘不是奴不是仆,就是她真要进门当姨娘,这会儿什么文书都没有,又是三老太爷府里的嫡孙女儿,真要让她在府里有个损伤,只怕老爷和老夫人就与三房撕破脸了。
隔天一早,严氏让润福家的去见大少奶奶,让她们都不用过去请安,她要好生养着。
大少奶奶心里叹息,却不敢放松,依旧命人好生盯着,不管是致润院或是住在致玫院的严江萝,她统统不敢等闲视之。
慕越倒是想得开,这件事是前世未曾发生过的,因此她不晓得最后结果会是如何?父亲会留下这位十九姨?还是将她遣回去,然后对严氏再大发雷霆?她一概不知,原本她挂心了两日,不知最后如何收场,后来实在太累了,托着下巴趴在枕上想了好半会儿,终于接受一个事实,她实在不擅动脑,唉!难怪阿朔笑她,手脚比脑子动得快。
见慕越愁苦两日的小脸终于放晴,平儿笑眯了眼,端来请周大娘特意做的几道江南点心,“姑娘想开了?”
“想开了,那是父亲和母亲的事,我这个当女儿的又能如何?”
“那是。您还是好好把身子养好来,您不是想进营里去吗?身子没养好,老爷根本不可能放行的。”
慕越想想也是,就将这事丢到脑后去。
府里发生的事情,外院的大总管定时回报到西宁大营去,因此严老夫人弄了个严家女进府,蓝守海早就知情,不过眼下战事吃紧,他无暇分心他顾,阿朔有明师父带着,这些天都在帐里休生养息,伤很快就好了。
蓝慕远大肆张扬着要查,究竟是谁在大营附近以弩箭伤人,此事成了众人闲暇时的谈资,但更有心虚的人,趁乱偷溜出营,反被早就盯上他们的蓝慕声将他们逮个正着,逮到之后,也未送回大营,而是送到城里一处宅子关押起来。
因为是趁对战时偷溜的,他们也知被送回营,定是以逃兵来看,一个个噤若寒蝉,都打定主意,不论他们怎么逼问,他们绝不吐实,只喊冤便是。
谁知他们被关在暗不见天日的地方,每日吃食仅一个馒头一碗清水,一早送来便再无声息,几个人被关在一个房里,伸手不见五指,关了几日后,屋里的气味便已让人闻之作呕。
“头儿,你说,他们将咱们关在这儿不闻不问,让咱们吃不饱饿不死的吊着,是何用意?”
被唤头儿的男人倚着墙,闷声道:“还能怎么着,外头正打仗,能问话的自然都忙着,没空搭理咱们呗!”
“夫人那兄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主儿,先前出那么蛾子,让头儿拿弩箭射那个小孤儿,没的平白将咱们给露了馅,那会儿咱们要是退了,也不至于现在被逮着。”
“哼!那会儿是谁嚷着留下来立功的?”旁边一道粗哑的声音嘲讽道。
最先开口的那人噤声不语,被唤头儿的男人粗哑着声短促的笑了下。“当日是兄弟们都愿意留下立功的,怪不得别人,是咱们贪功。娘娘交代咱们,首要是护好世子,结果这会儿咱们将世子落在军营里,这可怎么办!”
屋外忽地响起一串脚步声,由近而远,良久,屋里才再度响起声音。“头儿你看,他们信了吗?”
“管他们信不信,哼,他们自个儿做下的,推到咱们主子身上,凭什么咱们就得背这黑锅?当然要想法子回敬一番。”那头儿阴恻恻的声儿,在幽暗的屋里显得异常阴森,令人不寒而栗。
屋外,听了一半就跑走的小厮站在远远的廊下,另一个小厮慢慢的从关人的厢房外走向他,他穿着厚厚的棉底鞋,走起路来一点声音也没有,与先头的小厮会合之后,他回头朝其他守在外头的同伴招手,然后两个人才相偕离去。
之后,西宁大营全员集合点召,将富昌侯世子给请了出来,拔出萝卜带着泥,一举清理了不该在军营里待着的禁军护卫、高官家丁等等一众数十人。
“既然各位如此厚爱咱们西宁大营,大难之际想要为国尽份力,老夫也不好拦着各位,就请各位担任先锋也好阵前杀敌立功吧!”
富昌侯世子咕咚一声腿软晕倒,护着他而来的禁卫们面面相觑,其他人有的哭求,有的高声大骂,主帅大帐前一时之间热闹非凡,数日后与焰族对仗时,他们便被封了内力送到阵前担任先锋。
那些高官的家丁们、护卫死的死、伤的伤,倒是禁卫军们不愧是严格挑选出来的,不少人阵前杀敌数十,蓝守海也不吝惜军功,大方的将他们给呈报上去,至于,他们回京之后,如何向他们的主子,或是皇帝交代,为何应在京城宫里保护他们主子的人,会跑到西宁卫来,还上阵杀敌立功去,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我还以为码不出来的说。。。。以后不敢预告了啦!点点已经够圆了,实在不想食言而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