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大厅中央,两排一溜交椅上坐着惊魂未定的南临镇镇长,及几位世家老爷、商户人家的主事,傅老爷也在其中,他没有坐在交椅上,而是坐在交椅后头的圆桌边。南临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被请过来了。
人手一杯热茶,边低声交谈着,傅老爷也与身边的人交换意见,“听说,刚刚王爷派人去请镇长他们时,可把镇长几个吓坏了!还以为是贼人寻上门!”坐在左侧的国字脸男子板着脸,语气里却多嘲弄。
傅老爷睃他一眼,道:“也怪不得镇长,有个北胡人浑身伤,也不知那人怎么识得路,黑灯瞎火的竟然能摸到镇长家去。”
这话一说,立时引发周边的人热烈讨论,北胡人不是早走了两三日,怎么会受了重伤,在暗夜里摸上镇长家呢?又有人道,北胡人在镇上时,镇长与他们主事大人多有往来,识得路也没什么。
旁边有人直起嗓子大声道:“北胡人也不是软蛋,什么人才能把他们制服?那巴彦大人他们呢?还有阿月娜公主……”
大家越讨论越热络,就连镇长自个儿也觉得不对劲,他是与巴彦大人走动的勤,但要真说走动的最勤快的,当属傅老爷才是,他身边的人也想到了,就质疑着为何没找上傅老爷去?
傅老爷沉声道:“许是因为都是我上门找巴彦大人,而非巴彦大人使人来找我,自然那人不识得傅家在哪,却晓得镇长家在何处。”
他顿了顿,扫了厅中众人一眼。“再说镇长宅邸是咱们镇上最气派的,外地人一进镇,顺着大街就到了,最好找。”
厅人众人纷纷点头,镇长被不着痕迹捧了一下。却觉得摊上这种事晦气,又想,自己身为镇长,连外地人遇了事都晓得找上自己,是否代表着自己做的不差?正思忖间,就见王爷大步流星走进大厅,身后是蒋少卿等人。
众人起身相迎,行礼请安声此起彼落。东方朔走到上首太师椅坐下,才笑着与众人示意免礼,待众人坐下之后,才朝黎内官颌首示意。
黎内官站在东方朔身边,朗声对大家说明情况,大家听完之后,一片哗然。
“王爷,这西猛人也太过份了!竟然跑到咱们大周的地盘上撒野!”一个随父亲来的青年大声道。
东方朔淡淡的看他一眼,“那是南猛王的领地,咱们若插手。才是手伸得太长。”
那青年一噎,待要再说什么。却已被父亲死命拉住袖子,不允他再多嘴。镇长己开口问:“敢问王爷,这事咱们就不管了?”
“管什么?北胡与东猛联姻,西猛人不满,袭击北胡送嫁的队伍,与我大周何干?”东方朔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让镇长怔住。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蒋少卿慢条斯理的补充说明,“北胡人从咱们这儿离去,也有两三日了。就算我们赶到现场,也为时已晚,更何况我们连事情发生在何处都不知道,要怎么去救人?”
厅里众人点头附和着,方才问话的那名青年,似想到了什么,张嘴欲问,其父着恼的拦了他,那青年被老父逼得急了,伸手与父亲拉拉扯扯,东方朔见状,便问他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其父惶恐不安的站起身,摆手连道没有,他儿子在旁板着脸,东方朔温和道:“无妨,老丈就让他说吧!也许他能看出什么不妥之处也说不定。”
那父亲这才让开来让儿子站到身前好让他说话,青年朝东方朔拱手为礼,便直言问道:;“敢问王爷,您是如何知晓北胡送嫁的队伍被西猛人劫了?”厅里众人方才想到,是啊!到镇长家求救的北胡人浑身伤,拖到镇长家门,只喃喃说了几句含混不清的话,人就去了,他们虽能看出那人是北胡人,可却不确定他是北胡人,当然也无法确认,他是送亲队的一员。
那顺王又如何知道他的身份及其遭遇的?
东方朔拿眼看了傅老爷一眼,傅老爷随站起身,躬身朗声道:“这是因为当日北胡人离去前,巴彦大人曾要我引荐侍候的丫鬟、嬷嬷,好侍候公主殿下,她们当中有人逃出来,找到傅家在南猛族的联系人,让人给我送消息,刚才我那联系人又送了消息过来,说是东猛王妃带着子侄外出打猎时,遇上有人行抢,她便带人打将上去,听说,那些贼人死了近五、六十人,不过那队可怜的行商,也死伤惨重。”
这话一出,大厅里人人色变,有的人是心惊于傅老爷的生意做的那么大,连南猛族里都有他的联系人,有的人则是将北胡送亲队伍与这可怜的行商拿来相比。一名年约六、七十岁的瘦削老头对着傅老爷问:“天都黑了,镇上虽未宵禁,但也不曾听闻有人进镇,您老这消息是怎么传进镇上来的?”
这是在质疑他的消息可信与否?
傅老爷心里冷笑,面上恭敬的道:“陈老不知,傅家养了许多信鸽,传递消息自然是快得多。”只要没人偷偷把鸽子打下来祭祀五脏庙,用来传递消息其实还挺可靠的,当然,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其他的方法传递消息,但,这不需要说,相信也不会有人敢追问。
东方朔听到后面这道消息时,眼睛微闪,傅老爷过来时,并没有提及此事,他朝黎内官低语几句,黎内官便招来徒弟吩咐一声,他那徒弟点点头退出大厅,找人问话去了,厅里众人议论纷纷,几个与东猛族做东珠生意的商人,神色警惕的小声交谈着,另一边与西猛族做买卖的则暗恼西猛王选在此时挑事儿!蒋少卿等人则被人围着追问,镇上是否要戒备起来,免得贼人来袭,他们没有防备云云。
东方朔坐在上首,端着茶盅,慢慢掀着茶盖,透过氤氲茶香巡梭厅里众人的表情。
不多时,黎内官的徒儿回来了,附在东方朔耳边低语,“确定有人送消息进来?”
“是,傅老爷与王爷说话时,他家来了个婆子,傅老爷出来之后,见到那婆子,他似乎很惊讶,那婆子跟他说完话之后,傅老爷的脸色变了好几回,好像他原本计划好的事被人破坏了似的。
东方朔听了之后,心里有数,暗道,阿月娜的母妃害得傅老爷家破人亡,他逮着了机会,怎么会不想置阿月娜于死地,好为在天上的亲人讨个公道。只是他的计划出了差错,东方朔若有所思,不动声色打量了傅老爷一番,只见他面上不显,但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他袖子里的拳头握得死紧。
想来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令他感到有些措手不及吧!
镇长有贼人会趁机作乱,请东方朔帮忙想办法助镇民防范一二,东方朔便拉着蒋少卿等人一起帮出主意。
其实他们大可就近找卫所的人帮忙,只是镇长上个月派人去找卫所指挥使,他正好领人去围剿临近南猛族作乱的小部族,听留守的人说,他们去的不巧,要早半天,就能遇上指挥使了,如今却要等他们回卫所了。
东方朔问了他们日常屯兵操练的情况,答应了去看他们操练,单独留下傅老爷问话,待把人都送走,天色已翻鱼肚白,他回房更衣准备出门,慕越已经梳妆好,正等他回来吃早饭。
见他回来,草儿忙领人将摆了早膳的炕桌换上,等他更衣出来,慕越已坐在炕上等他吃饭,用过饭后,慕越便问起发生了什么事,东方朔叹口气将屋里的人屏退,方道:“昨日傅老爷便接到消息,西猛勇士趁夜袭击巴彦他们,他安排的那些人原是早安排好,只要一出事,就伺机把阿月娜给除去,谁知阿月娜真是好命,竟然遇上了贵人,被东猛王妃的侄子给救了。”
慕越眨了眨眼,模样像极了好奇的猫儿,东方朔见了爱极,伸手在她头上摸了下,慕越抿了唇,伸手把他的手抓下,厚实温暖,给人一种安定温馨的感觉,东方朔靠过去在她颊上轻吻了下,“当晚阿月娜就嫁了。”
“嫁了?”慕越大惊,“她肯?”
“由不得她说不肯。”东方朔冷冷的道。“可是这么一来,两国联姻就生了变数。”
对南猛王及东猛王妃来说,是忧喜参半。
东猛王妃的侄子,与东猛王的身份、地位相比,差了不只一个档次,而且北胡是与东猛联姻,现在被南猛族截胡,说来是南猛王及北胡理亏,北胡说不得要再送个公主来联姻,南猛王把孙女婿的新娘子嫁给曾孙子,这笔帐怎么算啊?而始作俑者西猛王也不能放过。
“他们越乱越好,有了这个嫌隙在,就算再嫁个公主给东猛王为四妃,也改变不了失信于人的事实。”
慕越点头,“那个北胡人是你们故意放他进镇的?”
“当然,总要制造点震憾效果,如此才不会有人去深究一些细节。”例如为何傅老爷送去侍候公主的仆妇们,竟能安然逃脱?
“那夏月和妍梅?”
“不知道,他们是夜里遇袭,傅老爷说,遇袭之地,邻近山崖及野林,她们若非被西猛族掳走,便是趁乱逃了躲起来。”他对那两个女人的生死毫不在意,只要她们不在自己跟前晃悠就行。
说完,他便起身出门去,慕越送他出门后,喊了圆儿几人,开始准备打包行李。
ps:又晚发文了,真是对不住啊!写了几遍都觉不满意,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