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东方朔夫妻两找上隐龙卫统领,前去探看北胡公主阿月娜时,西山离宫也下旨,着令辅国公黄朝信为征北元帅,衡国公陈子弘为副帅,征西大将军镇西侯萧河为前锋,领军前往北胡,助北胡太子收复山河。
东方朔脸色微变,与慕越对望,慕越眼中满是不解,这是把西宁卫给摒除在外?为什么父亲在宁夏经营多年,若说了解北胡地形情势,无人能比父亲更熟稔的,为何调一支不熟北胡的军队前往?
隐龙卫统领面不改色,似对这个消息无感,他冷着声请东方朔夫妻上马车,马车驶出隐龙卫所在的宅院,一路往宫里去,慕越扯着东方朔的衣袖,他低头看她,见她圆亮的眼里,满是不解,他只得低声道:“回去再跟你说。”
慕越只得按下此事,车行至宫门,早有人打点好,直入宫门,未往正殿行却往旁侧一僻静宫门而去,进了宫门转进一条长长的夹道,走了约莫一刻钟,方转弯进了另一条夹道,如此不知走了多久,方才停车。
隐龙卫统领请他们下车,欠身歉然道:“还请王爷、王妃恕罪,此处隐密还请二位……”
东方朔截断他的话,“我们知道,统领带路吧!”
此处还在宫中,但非常偏僻,应该离冷宫不远吧?远处隐有丝竹声传来,断续不成调,不知是弄乐人气力不足,还是不熟所致。
隐龙卫统领引他们进了夹道里的一扇院门,庭院深深不知处,花红柳绿彩蝶飞,几个身着深青宫服的嬷嬷迎了上来,她们规矩严谨的对隐龙卫统领福身施礼,统领并未对她们介绍东方朔夫妻,“阿月娜公主可还安份?”
“回统领的话,公主这两日又闹腾了。”
隐龙卫统领侧头看了那嬷嬷一眼。那个嬷嬷脖子一缩,退到一旁。隐龙卫统领命人带路,自己则低声对东方朔道:“这个阿月娜公主不知打那儿习来一身内力,幸而她不懂得用。”
“内力?”慕越惊讶的问,北胡公主从何习来一身内力啊?
东方朔微偏头看慕越一眼,转头道:“不管她那身内力从何而来,只管让人除了去,就算她不会用。难保她误打误撞的学会如何运用。”
“是。”隐龙卫统领早在嬷嬷们来报时,就想除去阿月娜那身内力,但苦于皇帝不发话,太子也不决断,既然顺王这么说,日后那两位也不至于怪罪自己。
慕越张口欲言,复又想到阿月娜不用内力,那手鞭法就够叫人头皮发麻的了,想她若嫁入东猛族后,有那手鞭法应不至于吃亏。也就不多事,由着隐龙卫统头发落。
回廊曲折不知行过几重院。方来到一处小院上方,回廊地势较高,居高临下俯瞰下方一进小院,院中央一株老榕,枝桠被修剪过,他们可以清楚看到树下坐着的女子,有一嬷嬷领着人过来。看身形及装扮,应是东方朔之前所提,自四方馆调来侍候阿月娜的北胡奴仆。
坐着的女子并没有什么反应。那两个嬷嬷似乎很激动,又是抹泪又是磕头的,阿月娜反被闹得不耐烦,习惯往腰间探手,似要取什么东西,却落了空,于是她跳起身来,冲跟前跪着的四人又踢又踹的。
慕越不是没见过女子动武,但像阿月娜这样毫无章法像在出气似的做法,倒还是生平仅见。
“王爷,您看见了。”
“嗯,看样子让她保持一路清醒,随我们上路,只怕是不可行。”之所以会来,就是因为隐龙卫统领觉得阿月娜实在太过刁蛮,有些人不用人说,也能看清自己的处境,懂得低声下气虚与委蛇,但阿月娜不然,自她被送回京来,她便是这般,一会儿要死不活,什么都提不兴致,若这样便对她松懈了,就可能毫无防备的被她暴打一通。
“去了她的内力,让她大病一场吧!再交代那几个侍候的,好生的侍候。”东方朔意味深长的道,隐龙卫统领点头应诺,随即送他们出去。
回了王府,甫下车,慕越便追着东方朔要问征北大军,何以要从京中调兵前往,“……父亲他们对北胡的情况最了解不过了,为何要撇开他们不用,反要从京里调兵前往?”
东方朔看了四下,见傅内官早已将侍候的人带走,他对慕越使了眼色,让她稍安勿躁,带着她往园中水榭而去,进了水榭后,槅扇大开,侍候的人远远的站在水榭外头,他带着慕越走上浮桥,行至水中孤亭,才对慕越道:“这支征北大军只有前锋军及辎重会运往西宁,征北元帅上头还有位征北大元帅。”
慕越不懂,“这有什么不同?”
“当然有,征北大元帅是岳父。”东方朔微笑:“父皇总算是下定决心,不想再跟二皇兄僵持下去了。”
“你的意思是……”
“征北大军出京后就兵分两路,前锋军往西与岳父的西宁卫、榆林卫会合,再一起北上进攻北胡,而辅国公及衡国公等人则负责剿灭逆王附党。”
慕越皱着眉头:“那京里岂不就无人护卫?”
“所以调了靖南侯旧部进京。”慕越总算明白过来,“难怪父皇令德妃独掌离宫宫务,为的就是要用靖南侯旧部?”
“嗯,虽然靖南侯附逆王而亡,但其部份旧属依旧支持安王。”东方朔淡淡一笑,“父皇把他们拉了来,一是考核,二是给其建功的机会。”
“三嘛就是让他们有机会在四哥面前露脸。”慕越接得很顺口,东方朔点点头。“正是如此。”
太子生母娘家已无后人,太子妃又是文官之后,军中完全没有人脉,或是可信之人,皇帝早在看出太子有能力与逆王、秦王一较高下时,就想着为他引路,不想太子聪明,自己寻到了蓝守海做为倚仗。
身为皇子,与掌握一方兵权的大将军过从甚密。实为不智,皇帝其实也就此在考核着太子,看看他是否因此就昏了头,幸好,太子没让他失望。但,身为王储若只偏重一隅,实非幸事,皇帝于是动了心思。将靖南侯旧部调进京来,若太子真的聪明,就该知道怎么做。
“父皇打算来个瓮中捉鳖?”慕越问。
东方朔朗笑,笑声惊起水面上的鸟儿,振翅疾起,不一会儿功夫便隐入树影之中。
十七公主虽未随慕越返回京都,却是请她带了信给贤妃,贤妃收到信后,万分心疼女儿,想到十九公主和云嫔所为。她咬牙恨道:“这对贱人,竟然这样吓我儿。”
“娘娘息怒。”贤妃身边侍候的宫人跪了一地。贤妃犹待气愤难消,忽有宫人告进,见到这阵仗,连忙垂下眼装作未见,“什么事?”贤妃身边的心腹大宫女忙起身上前,那宫人低语数句,便转身告退。大宫女不敢耽搁,转身回到贤妃身边附耳低语。
“好啊!我就说,逆王好端端的跟薛嫔这个倒了楣的搅和什么呢?原来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啊!哼!把那个嬷嬷给我看牢了。还有让人给薛嫔送消息过去,我倒要看看,她要是知道,逆王压根就没诚心与她合作,她会怎么样!对了,她那两个侄孙女儿,可查明下落了?”
大宫女朝另一个宫女递去询问的一眼,那宫女连忙点头,起身在贤妃身边道:“查到了,逆王把她们两卖了八千两,大姑娘被南边的商户买回去当第九房小妾,二姑娘则是被北边马贩头子相中,以十匹上等好马为代价,换回去给他闺女儿当侍女,您看,是不是给薛嫔说一说。”
贤妃听了没有应诺,反而眉头深锁,两个大宫女面面相觑,良久,贤妃才道:“不必与她详说,她心里应该早就有数才是。”若是不知真相,心里还能存着些许想头。
“她又不是不知逆王是什么样的人,她的侄孙女儿落在他手里,难道还能落着好?他可是薛嫔杀子仇人啊!”
大宫女们应诺,将屋里侍候的人迁散,各自办事去了,贤妃的心腹嬷嬷这才上前,柔声对贤妃道:“娘娘心善,可惜薛嫔不会领您这个情。”
“我要她领我什么情?呵,只不过是想到了碧茵。”都是年龄相仿的小姑娘,一年之前,谁能想到薛家会落到今日的田地?
“咱们公主是富贵中人,就算......也还有新帝护佑着,这辈子定能安康富贵,待日后给您生几个大胖孙子,到时候只怕您两手都抱不过来哪!”
贤妃似被她描绘的景象吸引,笑着道:“但愿如此。”
却说薛嫔那方,自福清送了消息,她派人随福清出宫,贤妃处置她,发落她身边的宫人后,如今侍候她的宫人,都是陌生面孔,福惠、福玉都不知去向,这几个新补上来的,一个个呆头愣脑的,就连日常侍候都不得用,更不用说与宫外通消息了。
她那两个好媳妇,明知她受了难,却是不闻不问,连派个人进宫来探望也不曾,不,不对,小儿媳心里如今只有宁郡王,她若是不知自己的情况,倒也还情有可原,大儿媳秦王妃就算她深恨自己,靖川侯夫人也会劝着压着,要她派人进宫来探视自己。
现在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定是贤妃那贱人,把消息全堵住了,叫宫外的人全然不知宫中情况!所以两个媳妇才会不知自己受了苦!一定是这样,一定是的。薛嫔坐在榻上,问身边的宫女,“今日是何时?”
“回娘娘,今儿是五月十一日。”宫女微有不解,娘娘一柱香前才问过她,怎么又问啦?
薛嫔没有留意宫女的反应,她头痛万分的想,现在才五月,若是等到皇帝从西山回宫,自己只怕早被贤妃搓磨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