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公子,到岸了!”
小舟两旁排着水波,缓缓地停在了岸边,老马放下船桨,拉起绳索,冲着亮着油灯的船篷喊了一声,随后又自顾自地忙起来了。
待他把绳索系好后,拍了拍手掌,这才蓦地发现船?饶敲?滓鹿?踊刮闯隼础?/p>
老马略有些纳闷地挠了挠头,但还是又喊了一声。
半晌过后,船?热跃墒敲环从Α?/p>
老马一时有些慌张,急忙上前欲拉开遮帘进船篷内看个究竟,不料却正巧撞到了正在向外走的墨君,两人“砰”的一声磕到了一起。
“哎哟!”
墨君一时不察间,险些摔倒,慌忙退后数步,方才稳住了身形;他捂着脑门倒抽一口冷气,咧嘴道:“老马,想不到你这脑壳还挺硬的,身子也结实!”
另一边的老马却跟个没事人一般,无奈地瞪了墨君一眼,没好气道:“咱干这一行的,身子骨能不结实吗?倒是公子你,看上去挺瘦弱的,想不到这白衣之下,倒也藏着点东西嘛。”
两人就这样又开始互相拍起了马屁来,口吐洋溢赞美之词,好似连这片仙女江也不及这般滔滔不绝。
末了,老马幡然醒悟道:“对了谭公子,我刚才唤你你咋不应一声?害的老马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这才急冲冲地赶了进来。”
墨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旋即称赞一番:“我也不愿啊,还不是老马你这酒太过烈,几口下肚,这一股劲就上来了,我这一时没缓过来,这才倒头睡了去。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得有人唤我,方才赶紧爬了起来。”
老马后知后觉般地搓了搓手,狐疑道:“这酒……烈吗?我咋没觉得?”
“可能是你喝习惯了吧。”墨君上前拍了拍老马的肩膀,笑呵呵地走上了岸:“晚辈素来不喜饮酒,也不胜酒力,这一点,都已经受不了啦!”
老马看着那白衣的背影,似是郁闷,又像是惋惜般地说道:“那谭公子你可真是错过了人间的一件美事啊!错过了世间如此多的美酒,也许等你到了我这种年纪,想起来之时,方才会感到遗憾吧。”
墨君停下脚步,回首笑道:“饮下美酒身边却没美人相伴,那晚辈才会感到遗憾。”
老马微微一滞,随即皱起了眉头,笑骂道:“谭公子你不是在嘲笑我吧?”
“岂敢!岂敢!”墨君连忙赔笑告饶,随后颠了颠背上的剑匣,冲着老马挥手道:“那……晚辈就此别过,以后有缘再见。”
老马也下意识地伸出手来,只是刚挥了半分,那手臂便僵在了空中,随即他开口劝道:“谭公子,此刻寒水城已经关城门了,这附近住的大多是咱这样的渔民,也没什么歇息的地方。听我一句劝,咱成州这边虽是民风淳朴,但近来也不怎么太平,还是莫要趁夜赶路为好,不如找个人家借宿一晚,或者你若是不嫌弃我那小破屋子的话……”
“好意晚辈心领了。”墨君摆了摆手,正欲措辞拒绝之时,余光便瞥见另一艘小船也在此时缓缓地停在了岸边。
老马亦在那时侧目看了过去。
“哟,这不是老曹嘛,这个点了你也还在送客呢?”
船首处是一穿着打扮与老马几乎无二的粗壮汉子,因为天黑之故,他的面容看不真切,只能借着周边黯淡的火光,依稀看出这人的鬓发胡须有些霜白,鼻翼两旁有着两道深深的法令纹,显然也已上了年纪。
那被唤作老曹的船夫见状,面露惊喜之色,随即便大笑了起来:“可不是嘛!最近家里有了喜事,咱家那大小子刚给我添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孙子,二小子马上也要结婚了,小女儿也是承蒙上天恩宠,被县令家的公子看上了,我寻思着以前筹备的嫁妆不够,又得重新准备一笔……唉,处处都是要钱呐!这才拼着老命,想着多赚一文是一文。”
老曹说着说着,便是一阵唉声叹气,只是听他这话像是在抱怨,但那语气之中分明满满的都是喜色,眉眼间哪见得一点哀愁?脸上红光满面的,好似一瞬间年轻十几岁。
相较之下,老马就显得有些凄惨了。
他静静地听着老曹抱怨,眼神却更显呆滞,末了方才撑起笑容,陪老曹一块开心。
“老马,你咋也这么晚了还在渡人啊?”老曹坐在船头边,好奇地问道。
“一个人闷家里反正也没啥事,倒不如出来晃悠晃悠。”老马笑道。
老曹收敛起笑意,眨了眨眼睛,眼皮便耷拉了下来,面有黯然地叹了一声:“唉,老马啊,不是我说你,老大不小的了,咋不讨个媳妇呢?也不要你找个什么倾国倾城的水灵姑娘,就咱们这一块的寡妇也不少,找个做做伴,回到家能吃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也好啊……万一再整出个大胖小子来,有你乐呵的!你这么下去,到时候老了干不动了,谁能照顾你啊?”
老马只是笑:“习惯了,这样也挺好,等我哪天干不动了,或许就是归土的时候了吧。”
老曹听得他这么说,只是叹。
“船家,这是五文钱。”
老曹正长吁短叹间,便见两人从他那船上缓缓地走了出来。
一旁墨君与老马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其中一名女子身穿着浅墨色的薄纱长裙,脸上戴着黑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长发如瀑,垂落腰间,身材更显修长,衣衫之下难掩其绝伦多姿的身材。
另一位则是个看似不到二九的双马尾少女,与那女子相比却是矮了足足有一个头;而她的打扮,也颇显另类。只见其穿着一身宽大的淡黄色衣袍,袍身直直地没过膝盖,露出一对光洁的小腿;袖摆长长的完全遮盖的两手,几欲垂地,显得极为不合身;观其身段,也是该平的平,该翘的不翘。乍一看下,也只有那对娥眉下水灵灵的大眼睛能值得一提了。
开口说话的,乃是那名女子。
老曹瞥了一眼女子伸过来的那素如柔荑的嫩手,不屑地哼了一声:“姑娘,一个人三文钱。”
女子颠了颠掌心处静静躺着的五文铜钱,皱眉道:“不是说好五文钱嘛。”
老曹强调一声:“你们有两个人!”
女子也强调着她方才所说:“咱们说好只收五文钱的!”
老曹一指女子边上的少女,气道:“姑娘,那就是你不厚道了!起初上船之时,你趁着跟我说话之际,让这丫头偷偷溜进船舱,还激我道‘五文钱,快走’,害的我来不及细查便开了船,你说你这……”
还不待老曹说完,一旁的少女登时皱起秀气的鼻子,哼道:“你自己要是不贪心,又怎会变成这样?”
“是你们使诈!”老曹一脸正气,义正言辞地说道。
“是你自己贪心!”少女两手抵在脸颊边,扮起了鬼脸,并冲着老曹吐舌头道:“说好了五文就是五文,五文渡的就是这一趟!江湖人哪能出尔反尔呢?”
老曹的气势顿时蔫了下来,哭丧着脸道:“两位姑娘看衣着就不是一般人,怎么非要跟小人抠这一文钱啊?”
那女子将掌中的五文钱拍至老曹手上,认真地说道:“这不是一文钱的问题,是原则问题。”
说罢,两女不再理会呆望着手中铜钱欲哭无泪的老曹,得意洋洋地转身下了船。
岸边的老马嗤笑一声,随后冲着墨君努了努嘴:“谭公子,一语成谶啊,美人这不就来了?”
墨君心中好笑,听得老马之言,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马刚欲与二女打招呼,便见那边老曹扬帆欲要再度,急忙喊了一声:“老曹!你还要干?”
老曹划起船桨,小舟渐渐远去,只听得他远远地叫嚷道:“亏了的一定要赚回来,不然晚上睡不着!”
老马目光呆滞,泄气般地拍了拍脑袋,叹了一声,随后转向轻轻走来的二女,好心提醒道:“两位姑娘,寒水城已经关城门了,近来成州内也不怎么太平,二位姑娘若是夜晚行于荒郊野外,实是不太安全。这附近的住户都是些渔民,两位不如前去投宿一晚……”
那名女子看了老马一眼,轻笑道:“谢过船家了,这些不碍事的。”
老马见状,还是不怎么放心,便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色身影,指了指,道:“两位姑娘想必也是要前往东海郡的吧,既然如此,不如与那位公子结伴而行,路上有个照应,倒也能安全一些。”
墨君张大嘴巴,错愕地指了指自己,面露苦色。心道自己不就是在一旁看了一会戏吗,咋就惹祸上身了?
少女瞥了墨君一眼,不屑道:“跟他一块才不安全呢!”
墨君一滞,暗道一声惹不起,便欲抽身告辞。
只是随后少女又说了一句话,将他迈出的脚步生生地拖了回来。
“船家放心吧,咱们姐妹自有办法进寒水城。”
墨君转过身子,满脸堆笑地走了过去。
“臭小子,你想干嘛?”少女挽着一旁女子的胳膊,面露警惕地后退数步。
墨君一时间竟无语凝噎,一个“想”字几欲脱口而出,但当下自己有求于人,这股气无论如何也是要憋着的。
于是,他搓了搓手,赔笑道:“两位女侠,不才在下于路上耽误了时辰,错过了入城的时间,正愁着呢,不知……”
“你想进寒水城?”高挑女子那好看的眸子中闪过一抹亮色,忙出声问道。
墨君连连点头。
“那……好说!”女子的两只圆圆的眼睛眯成一道长长的细缝,眼角翘起,面纱之下,好似笑的那般天真无邪。
随后她冲墨君伸出一只手,拇指与食指搓了搓,笑意由天真变为妩媚:“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位公子,您说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