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君本能地开始去想象一个画面,但他马上便赏了自己一巴掌,成功地制住了自己这等禽兽不如的行径。
但他对梅三娘的关心与担忧,绝对是纯粹无暇而不含一丝杂念的。
都什么时候了,哪有空在意这些?
话虽如此,但墨君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大将军请放心,奴家已经查看过了,梅姑娘暂无性命之忧,不过她的伤势却也拖不得,还需尽快想点办法。”
殿门蓦地被推开,清风拂过,洒落满地银辉,只见一白衣女子眉眼含笑,款款行来。飘摇的衣摆之下,一眼便可瞥见那轻轻摇晃着的银铃,倒映着熠熠光辉。
悦耳的声音响起,让人恍然入梦。
又见月下美人。
墨君下意识地便将手放到了腰间,可惜却摸了个空,随即又转念一想,若是秦罗敷真对自己这些人有恶意,早已够他们死个千百回了,哪还会在这和颜悦色地跟他交谈呢?
于是墨君尴尬地挠了挠头,正欲询问之时,便见秦罗敷捡起堆放在火盆旁烘干的衣物,蹲下身子,麻利地为梅三娘穿好,随后说道:“大将军若是不放心,现在可以亲自来看看了。”
墨君闻言连忙上前查看。
映入眼帘的便是梅三娘那惨白无色的脸庞,甚至还隐隐地散发出淡淡的青色,如同死人一般。
墨君的神情顿时严肃了起来,他微微抬手,食指与中指便抚上了梅三娘的脉搏,白色的灵气如涓涓细流一般温润而下。
“梅姑娘被一剑自左胸处洞穿,只差两寸便会危急心脏,但即使如此,凭她的修为也定然挡不住那一剑所带来的余威,心脏也应该早已被震碎了才是。
但却不知哪来一种奇异的力量将整个心脏包裹起来,将其护了个周全,而那股余威无处发泄,便顺势扩散至全身。
如今梅姑娘全身的经脉已尽数被震碎,甚至已严重伤及了五脏六腑。按理说受了这等伤,换寻常人来早已该爆体而亡,至少也断不可能再有生机了……但是梅姑娘仍然吊着一口气,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秦罗敷轻轻往墨君身旁靠过去,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丹唇一张一合,吐气如兰,极具诱人之姿。
但墨君全神贯注,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而是微微点头,算是认同了秦罗敷这个说法。
李慕君抱着剑在两人身后目光呆滞,随后腮帮子鼓足了气,蛮横地插进两人中间,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个容得下人的空位,她可不愿看见公子被这妖女勾走了魂。
秦罗敷掩面偷笑,识趣地退了半步,接着道:“所以奴家推断,定然是有什么外物助梅姑娘挡下了这一击,才不至于让她丢了性命。但若是要救她性命,也不容易,首先得将她体内那股狂躁的剑气引导出来,这一步须极为小心,万不能再生出别的祸端……”
墨君又点了点头,他还在扬州之时,好歹也是个有名的大夫。
“不过梅姑娘的身体实在是太脆弱了,要将这剑气引出,还不能急于一时,否则梅姑娘定然承受不住,而那股护住她身体的力量究竟能强到什么地步奴家也并不是很清楚,所以刚刚便尝试着引出了些许剑气,效果不错,看似可行。”
墨君一愣,冲这白衣女子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他万万想不到秦罗敷居然会帮他到这种地步,若是真能因此保住梅三娘的性命,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她。
“这些剑气,每日引出一点便可,切不可操之过急。大将军如今身体虚弱,想必也做不了这个工作,奴家倒是可以帮这个忙。”
“不、你、我……”墨君脑子有些懵,一时间语无伦次,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与天心宗不是死敌来着吗?怎么这堂堂天心宗第二明王,救他们一命不谈,难不成还要救人救到家,送佛送上西?
秦罗敷撑着脑袋,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这剑气完全引出之后,接下来便棘手了,梅姑娘的脏腑经脉已几近破碎,但既然还活着,那便定然还有救她的办法,只是……”
“这需要有起死回生本领的大能也许方能做到,而且不能拖,迟则生变。”
墨君苦笑道:“是啊,我自谓懂些医术,人,我也救过很多,但今次,已经不能算是救人了。这可是活死人,肉白骨啊!”
秦罗敷俏皮地冲墨君抛了个媚眼:“嘛,这一点,奴家或许也能帮大将军一个忙。”
墨君瞪大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秦罗敷,仿佛是要将这女子看个通透。
李慕君浑身一颤,差点把怀中抱着的剑摔了。
秦罗敷使劲揉了揉李慕君的小脑袋,调笑道:“所以小妹别再整天防着姐姐啦!”
“你……为何要帮我?”
墨君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这个埋藏在他心里很久了的问题。
自第一次见到秦罗敷那时起,墨君便感到这个女人不简单,她的行为令人捉摸不透,比如那晚陛下寿宴之时,又比如今晚。
那夜秦罗敷刺杀不成逃窜,一路被自己追着却毫无抵抗之意,即便是在被自己困在剑阵中时,墨君也能察觉到一丝异样。
秦罗敷依旧没有尽全力,他实在看不透这个人。
“朱雀、玄武那二人姗姗来迟,是你搞的鬼吧,不然我早就应该被困在微生绍的王府里了。”
秦罗敷莞尔一笑:“是啊。”
“我出城之时,不动明王却正好被困在了城里,也是你搞的鬼?”
秦罗敷笑颜更艳,两颊浮起浅浅的桃红:“对啊。”
墨君苦笑:“所以我就想问问你,为何要帮我?为何还要帮到这种地步?你这般坑不动明王,不怕他回去找你麻烦?况且……我们不是敌人吗?”
“敌人?”秦罗敷眨了眨眼,秀眉微蹙,似乎是不太认同这个词。
她扯了扯衣角,遮住那有意无意露出的浅浅春光,站起了身子。
衣袂随之扬起了一阵清香,极是好闻。
她背着手臂转过身子,两根玉葱般的纤指勾在一起,歪着脑袋悠悠地跺着步子,似乎是在思量着措辞。
随后秦罗敷转过头望向墨君,长长的眼睑下,那滴泪痣在这一刻越发的妖艳。
她抬起手将乱洒的鬓云拂向耳后,丹唇逐笑而开。
“奴家从不曾将大将军视作过敌人,所做的一切皆是藏有私心,为的只不过是让大将军欠奴家一个人情而已。”
墨君不解:“欠人情?你……莫非相要我做点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
秦罗敷低垂着眼眉,深吸一口气。
“求求你,救救我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