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刘府中,刘正风正在举行金盆洗手。
刘府的众弟子指挥厨仆役,里里外外摆设了二百来席。刘正风的亲戚、门客、帐房,和刘门弟子向大年、米为义等恭请众宾入席。依照武林中的地位声望,泰山派掌门天门道人该坐首席,只是五岳剑派结盟,天门道人和岳不群、定逸师太等有一半是主人,不便上坐,一众前辈名宿便群相退让,谁也不肯坐首席。
推脱了好一会儿,首席座位依旧空着,众人熟悉的不熟悉的推杯换盏的高声谈笑,一时之间宴席上俱都是江湖味。
忽的,门外传来了鼓乐之声又有鸣锣喝道的声音,众人一怔,纷纷猜想:这刘正风难道还有官儿认识?可是朝廷明面上的高手俱都是在守护皇城,哪来的闲情逸致来这里。
刘正风可没有想那么多,一听见门外鼓乐之声,鸣锣喝道,他立马跑进了内堂,换了一身崭新熟罗长袍,匆匆从内堂奔出,朝着群雄一拱手,便往门外走去。
没多久就迎来了一个身穿公服的官员,神色间带着恭敬,群雄们都在猜测这官员的身份,这官员的身边衙役单膝跪下,双手高举过顶,呈上一只用黄缎覆盖的托盘,盘中放着一个卷轴。那官员躬着身子,接过了卷轴,朗声道:“圣旨到,刘止风听旨。”
群雄们心中一惊!这刘正风金盆洗手干朝廷何事?难道刘正风行那叛逆乱党之事?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是害苦了我们!
这官员既来宣旨,那刘府前后左右一定已密布官兵,一场大厮杀已难避免,不说交情,既来刘府赴会,自是逆党中人,如何置身事外?只需刘正风喝骂几句,来个摔杯为号,只管白刃交加,顷刻间便将那官员斩为肉酱!
一众群雄紧张兮兮的盯着刘正风,只有在角落中的方长摇了摇头,知道这是刘正风的授官之日。
方长在随着江湖人士来到刘府的时候,刘府已经是人满为患了,他也不嫌弃,随意的找了个角落靠墙站着,由于身高高出那些个江湖人士小半个头,视线倒也没有受阻。
刘正风脸上笑意更甚,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向那官员连磕了三个头,朗声道:“微臣刘正风听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见这一情况,众人无不愕然,面面相觑,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官员展开卷轴,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据湖南省巡抚奏知,衡山县庶民刘正风,急公好义,功在桑梓,弓马娴熟,才堪大用,授参将之职,今后报效朝廷,不负朕望,钦此。”
刘正风又是行了大礼,大声道:“微臣刘正风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站起来后,刘正风对着那名官员略微带着谄谀:“多谢张大人栽培提拔。”
张大人摸了摸胡须,对着刘正风略一拱手,笑道:“恭喜,恭喜,刘将军,此后你我一殿为臣,却又何必客气?”
两人一阵你来我往的商业互吹,看的周围群雄着实是惊叹,惊愕。
来到刘府的一众宾客虽然并非黑道中人,也不是犯上作乱之徒,但在武林中各具名望,均是自视甚高的人物,对朝廷官府那是向来不瞧在眼中,而以前的刘正风在他们眼里向来为人正直,可是现在刘正风趋炎附势,封了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便感激涕零,作出种种肉麻的神态来,甚至公然行贿,众群雄心中已然瞧不起他了。
这是刘正风灭门时,群雄少有说话的原因之一。
刘正风送走了张大人,回到厅中,朗声说道:“众位前辈英雄,众位好朋友,众位年轻朋友。各位远道光临,刘正风实是脸上贴金,感激不尽。兄弟今日金盆洗手,从此不过问江湖上的事,各位想必已知其中原因。兄弟已受朝廷恩典,做一个小小官儿。
常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江湖上行事讲究义气;国家公事,却须奉公守法,以报君恩。这两者如有冲突,叫刘正风不免为难。从今以后,刘正风退出武林,我门下弟子如果愿意改投别门别派,各任自便。刘某邀请各位到此,乃是请众位好朋友作个见证。以后各位来到衡山城,自然仍是刘某人的好朋友,不过武林中的种种恩怨是非,刘某却恕不过问了。”
说完,冲着众群雄作揖。
听着刘正风的话,群雄之间各有想法,有幸灾乐祸的,有事不关己的,有担忧衡山派的,可刘正风却丝毫不管这些,说完也不管群雄的反应,转身向外。
等他说完谦辞之后,便将自己的佩剑抽出,双手一扳,拍的一声,将剑锋扳得断成两截,顺手让两截断剑堕下,嗤嗤两声轻响,断剑插入了青砖之中。
群雄惊叹刘正风手指上功夫之纯,实是武林中一流高手的造诣。
闻先生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可惜!”也不知是他可惜这口宝剑,还是可惜刘正风这样一位高手,竟然甘心去投靠官府。
刘正风将剑折断后脸露微笑,捋起了衣袖,伸出双手,便要放入金盆,突然门外有人厉声喝道:“且慢!”
刘正风微微一惊,抬起头来,只见大门口走进四个身穿黄衫的汉子。这四人一进门,分往两边一站,又有一名身材甚高的黄衫汉子从四人之间昂首直入。这人手中高举一面五色锦旗,旗上缀满了珍珠宝石,一展动处,发出灿烂宝光。许多人认得这面旗子的,心中都是一凛:“五岳剑派盟主的令旗到了!”
那人走到刘正风身前,举旗说道:“刘师叔,奉五岳剑派左盟主旗令:刘师叔金盆洗手大事,请暂行押后。”
刘正风心中突然的感到了不安,但是一日没有金盆洗手便一日是五岳盟中人,只得躬身说道:“但不知盟主此令,是何用意?”
“弟子奉命行事,实不知盟主的意旨,请刘师叔恕罪。”
刘正风微笑道:“不必客气。贤侄是千丈松史贤侄吧?”他脸上虽然露出笑容,但声线却已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