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刘福通，柳龙安暗自惊佩：“想不到两年不见，刘大哥心胸变得如此开阔。”又想到：“他舍去城中大宅不住，却住在这野外草屋之中，显然所谋者大。”

两人喝了几杯酒，又回忆起往事。两年前，刘府豢养着一只神兽白鹿，其实是一个被封印了的女夫诸。

柳龙安问起刘白鹿。刘福通告诉他，妹妹生下韩林儿不久，便患瘟疫而死。为了照顾韩林儿，韩山童在老家滦县，续弦杨氏为妻。

叙谈期间，又有三拨人来找刘福通。刘福通每每走出，与他们在屋外窃窃私语。

柳龙安见此，料想他们在筹办大事，不愿再予打扰，赶紧起身告辞。

刘福通口中不住道歉，倒也并不强留。

柳龙安急速返回双峰山，到白虎神君府禀报情况。

来到议事厅，见香儿已在屋内。

祈丰子在案后摆手，让柳龙安坐下，又对香儿道：“你退下吧。”香儿含笑望望柳龙安，起身离去。

祁丰子笑道：“子爵大师，有重要情报吗？”

柳龙安道：“回禀神君，白莲教可能要造反了。”将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祁丰子道：“香儿几次传回情报，也都证明白莲教确实要举事。他们在黄河岸边，埋了一个石头人，还在上边刻上谶语，引导世人反对蒙元朝廷。”

柳龙安知道，香儿专门刺探白莲教，想必她早已得到消息。

祈丰子道：“听说白莲教现任教主，是你的拜盟大哥？”

柳龙安点点头。

祈丰子笑道：“你的经历很是传奇啊。”随即严肃道：“不过，老爷子刚刚传下旨意，明令禁止涉足朝政，禁止参与造反之事。

“咱们是世情巡察使，为龙王洞提供情报，让老爷子身在双峰山，却能全面洞悉世态。但咱们不能参与人间争斗，以免给双峰山招惹麻烦。

“你与白莲教很有渊源，一定要尽量躲避他们，万万不可参与征战。你没加入龙王洞之前，曾经帮他们做过大事，龙王洞管不着。既然已经落籍于此，就必须遵守龙王洞的号令。”

柳龙安心道：“他两次帮我进宫办事，难道是为了迁就我刚刚加入龙王洞，需要了却那些尘事？任命我为世情巡察使，也便将我束缚住了。”

祈丰子续道：“双峰山龙王洞，既是妖族的靠山，也需要妖族共同保护。你可不要意气用事，坏了金龙王的规矩。”

柳龙安颔首道：“谨遵法旨。”

出了白虎神君府，柳龙安回到欢合居。

他将事情原委告诉了母亲和两位妻子。

龙珊珊生气道：“祈丰子真不是东西！他嘱咐你这么多话，就是因为你娘有前科！他是告诉你，不要学我，动不动就意气用事，跟人家私奔了！”

胡雪道：“婆婆，就事论事，您别想那么多。”

龙珊珊道：“要不是你爹死了，我宁可跟他在外流浪，谁愿意憋闷在这大山里！当年我随着你爹出去，所经历的人间苦乐，尽都妙不可言，令人终生难忘。”

柳龙安劝道：“他们知道我与韩大哥的关系，再三叮嘱我，也是理所当然。您不必生那么大的气。”

当晚与胡雪同屋而睡。

想起与韩山童一起，经历的前前后后，点点滴滴，柳龙安不禁思绪纷乱：“历史上那些造反的人，有几家、几人成功？绝大多数的人，都掉了脑袋。白莲教一旦造反，大哥便走上了不归之路。”

又想到：“白莲教也是几经挫折。他们想举起大宋皇帝的旗帜，合尊父子却都被害。想要当上仙林盟主，却又旁落红梅山庄。本以为妥欢帖木儿是汉人，能够对汉人好些，却又事与愿违。看来除了直接举事，他们已经无路可走。”

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只得坐了起来，在胡雪腹前趺坐，想要平复一下自己的心绪。

胡雪望着他，轻声道：“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韩大哥他们不畏生死，你又何必焦虑愁苦。”

柳龙安道：“他们都是好人，应该好好活着。”

胡雪道：“他们不但是好人，还是做大事的人。你看路天王、吴天王、刘福通，年岁已经不小，却都不置家业。要不是刘白鹿死缠烂打，韩大哥也不会结婚。他们都是星宿下凡，到世间来办大事的。咱们是妖族，修成神仙才是本分。不参与他们，也是对的呀。”

柳龙安听她一说，心中逐渐平静起来。

过了几天，他带着胡倩兮，前往淮南巡视。

这里距颍州不过三百里，正好在他天眼和天耳的范围之内。

此处也是楚地，风景颇多。两人游八公山，钻茅仙洞，下峡山口，探寻古风，缅怀古人。

堪堪过去了八天，柳龙安不时打开天眼，查询刘福通影像。常见他在茅屋之中，不停地会客。

这日偷听他们谈话，柳龙安得到重要信息，第三日便要在桃林举办誓师大会，与会人数将近三千。

那个白脸青年向刘福通汇报说，已在官府那里备案，宣称白莲教分舵聚众，为的是宣讲教义，鼓励众信徒广做善事。

次日傍晚，韩山童在桃林现身。他身穿紫色团花锦袍，神态从容优雅，令人望之而心下安然。

那位叫做刘志宽的，则不离韩山童左右，显然是在贴身护卫教主。

柳龙安不仅更加敬佩韩山童。

刘志宽本是常欢喜的亲传弟子，本领极为高强。韩山童将性命交在他的手上，胸怀之坦荡，气度之宏大，绝非常人可比。

晚饭时分，茅草屋中只有韩山童、刘福通和刘志宽。少年张三五则忙里忙外，做饭倒水，伺候饭局。

刘福通道：“教主，前几天你兄弟柳龙安来了。”

韩山童道：“哦？他来做什么？”

刘福通道：“他说自己四处游历，想起曾在我家小住，便前来探望故人。”

韩山童道：“你没向他透露什么吧？”

刘福通道：“我虽没有透露，但他仙功高深，恐怕早已偷听偷看到了。”

韩山童沉吟道：“前几日，那个叫香儿的女子，又向路天王传音，说是双峰山的妖族将保持中立，不参与人间争斗。当时，路天王不解所谓。现在看来，对妖族来讲，咱们的事情，毫无秘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