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点防备的李旭突然听说自己大哥李宪定了亲,先是吓一跳,然后高兴得像猴子一般直接窜出小院,向李府的主房跑去。
噔噔噔跑到大房的门口,李旭还是稍微冷静了些,没有急急忙忙冲进去,而是让门口的丫鬟通报了一声,直到里面传出来一句充满了喜悦的呼喊声:“旭儿来了?快进来!”李旭这才笑着撩开门帘,走进去。
屋里又是满满当当的主子下人,李旭没有理那个坐在罗汉床上笑眯了眼的张氏,而是直接跑到站在那里有些害羞的李宪身边,伸手拍了一把他的手臂:“大哥,听说你有喜了?”
屋里众人愣了一愣,突然哄堂大笑起来,张氏和一边的崔妈妈更是笑的直不起腰,眼泪似乎都要笑出来了。李宪又气又羞的伸手揉了一把李旭的头,原本好好的童子巾散落下来,头发变得像鸡窝一般。李旭这才发现自己的话的确有歧义,向李宪拱拱手表示歉意,可还没等李宪开口,上边的张氏倒是缓过来,接了一句:“旭儿,有你这么调侃你大哥的嘛?”
李旭这才假装有些不满的看着张氏,嘟着嘴说:“儿子那是口误而已,只是娘你也太能瞒了,我说今儿阖府上下个个看着喜气洋洋,还寻思是不是发月钱的日子,没成想居然是大哥定亲的事情。我还是家里最后一个知道的,太没意思了。”
张氏笑着摆摆手,对李旭说:“你在宫里伴读,你大哥的亲事又来得急,难不成为娘还派人去宫里送个信不成?别闹了,过来坐下吃口茶。”
李旭这才又换回那张笑眯眯的脸,接过茶一口喝下,然后对张氏竖起大拇指,调侃道:“过年的时候姥爷姥姥才说娘没有在意大哥二哥的婚事,结果眼看正月刚过去不久,这大哥的亲事就定下了。娘再加把劲,争取把二哥的一并定下来才好。”边说边还瞄了一旁凑热闹的李睿。
一听这话,张氏还没说什么,李睿倒是一时间猝不及防,脸微微有些红了:“三弟,说大哥的事呢,你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别听他这个好事的,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张氏想起过年的时候在张府,李旭祸水东引到自己身上的事情来,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假装嗔怒道:“你不提还好,你这一提娘倒是要和你说道说道,那日在你姥爷家,你自己想出门玩耍,却偏偏把话头往娘身上引,害的为娘被你姥爷姥姥好一顿数落。这正月已经过了,为娘也该教教儿子孝顺父母谨言慎行的道理,睿儿,去把家法拿来。”
李睿笑着应了一声,转身作势欲走,李旭连忙赶上前一把拉住,转头赔笑着对张氏说:“娘,娘,这事不急,今儿不是大哥的喜日嘛,动家法不好,改日,改日。”好容易按住李睿坐下了。
见张氏不再调笑自己,李旭笑着看着李宪,开口问道:“大哥,我那未来大嫂是哪家的闺秀?性子怎么样?你可曾见过?”
李宪有些为难的摇摇头,却听见一边的崔妈妈开口了:“嗨,三少爷问大少爷能问出个什么,只有大奶奶才有资格说这些话呢。”
李旭这才又转头,很期待得看着张氏,张氏笑着说:“你大哥定下的是新任兵部尚书金尚书家的嫡次女。”
“兵部尚书?金忠?”李旭笑容稍减,微微皱着眉头想了想,开口道:“兵部尚书是文一品,这可算咱家高攀了吧?那金尚书会同意?”
自宋以来,把握着舆论大权的文人们一直宣扬着武事乱国,于是朝堂上也出现了扬文抑武的风气。兵部尚书虽然主管兵事,但依然算文一品大员,圣眷地位名声可谓是头一份的。李增枝虽然是前军都督府的左都督,武将一品,但是如果算下来,也只能算得上文二三品。这么说来,这门亲事的确是李家高攀了。只是看张氏丝毫不担心的样子,李旭还是问了出来。
张氏依然笑着摇摇头,笑骂了一句:“你才多大,这么早就有门第之见了?再说了,此事是金家提出来的,哪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
“娘,今日大哥定亲一事,爹还不知道吧?”
“自是不知了,待明日为娘修书,让军驿送去也就是了,想来也就十天左右就可收到。”张氏自然明白李旭话里的意思,想了想,又开口说道:“本来你大哥的亲事应当你爹做主,只是你爹在外奉旨办差,今日金家夫人又亲自上门来提起亲事,为娘只能先斩后奏了,想来你爹也会同意。不过媒妁之事,还是须得你爹回信之后再找为好。”
“哦?”李旭有些惊讶,原本以为李宪的亲事是张氏张罗的,没想到居然是金家主动上门提亲。
自古定亲,一般都是先由男方家人找媒人去女方家里提亲,若是合意,才会开始接下来的步骤。金家夫人居然直接上门来李家提起李宪和金家二小姐的事情,着实有些不合礼法。莫不是那金家二小姐长得不怎么样,或是有什么隐疾,所以才急着要找人嫁了?
暗自嘀咕了好一阵,又看看身边一脸喜气的李宪,李旭觉得还是应该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免得误了李宪的终身:“娘,这金家二小姐是不是......”
“去!”还没说完,张氏就出言打断,别看平日李旭一副懒散样子,可遇到事情又太能折腾。去年到今年正月几件事情闹得张氏心惊肉跳,还好最后有惊无险。只是张氏知道,此时若不拦着,只怕李旭因为担心李宪的亲事有什么问题,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哪怕是乔装混进金家去偷看也是说不准的,还是警告一番为好。
“金家两位小姐温柔贤淑,知书达理,在金陵城内也是有些名气,只是不曾传到你们耳朵里罢了。此事为娘和你爹做主,你可千万别乱来,若是误了你大哥的终身大事,看为娘不打折你的腿!”
反正只是想提醒张氏去瞧瞧再说,既然张氏这么说,李旭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张氏和崔妈妈开始兴致勃勃的讨论请哪家的媒婆比较好之类的事情。李旭三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插不上话,也就一起向张氏告辞,然后各自回房了。
金陵皇宫,内官监的一间房子里,一个身着蟒衣的太监坐在一边正在慢条斯理的喝茶,有两个小太监簇拥着站在两边。在房屋的中间,钱公公被绑在一张条凳上正在接受鞭刑,青衣袍只剩下一根根布条,背上被打得血肉模糊,皮开肉绽,眼看着只剩下一口气在,就快要不行了。
蟒衣太监挥挥手,行刑的小太监这才放下鞭子退到一边。另一个小太监上前来,提起水桶泼了过去,原本已经晕厥的钱公公被凉水一激,这才醒过来,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背上好像没有了知觉一般。只能低低的呻吟求饶:“饶命........小的错了.......”
“错哪儿了?”蟒衣太监依旧一副淡淡的表情,那张有些苍白的脸在忽明忽暗的油灯映照下显得有些诡异。
钱公公努力想说些什么,只是实在没有力气,嘴巴微微动着,却听不到什么声音。
蟒衣太监有些不耐烦的站起身走到钱公公身边,皱着眉头看了看,突然伸出一腿踹了过去。
“哪怕陈小三犯事被贬,他也是赵王殿下的心腹,你一个小小的内官监接引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事先为何不跟那李家小子通个气,非要惹上陈小三,若是让陈小三去赵王殿下那里告状,说咱内官监欺负他,只怕咱家的命也要被你害死了。”
钱公公抱着条凳侧躺在地上,眼看有出气儿没进气儿,蟒衣太监又有些不忍,微微皱了皱眉头,又开口吩咐两边道:“去,让陈小三过来看看,就说咱家给他出了这口气,让他多包涵。完事之后找个内医官上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