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一夜未眠的杨熙下了值就来到李旭的营帐,一来是为了要回腰牌,二来也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李旭此时尚未睡醒,杨熙硬是将他从床上拉起来了。
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睛,李旭抱怨道:“怎么下值就过来了?你不睡我还要睡呢。”说着说着又往床上倒去,杨熙一把将他抓住,无奈地说:“我腰牌还在你那呢,再说了,你不是说你家下人被打了吗?他现在如何了?”
提起吴管事,李旭终于清醒了些,摇摇头道:“医房的大夫说命是保住了,可那条断腿不一定,得要些时日才能确定。”
听到李旭这么说,杨熙这才明白事情有多严重。倒不是说一个小小的下人被打了,而是居然有人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行凶,下手还这般狠毒,这可就不一般了。想了想,杨熙疑惑地问道:“你昨晚不是去清查出入名册了吗?查出什么没有?”
李旭苦笑一声,点点头道:“查是查出来了,只是没证据,也没办法告官了。”
“查出来了?是谁干的?”杨熙原本以为这案子还悬着呢,却不想李旭已经查出来了,当即拍拍胸脯说:”咱可是锦衣卫,别的咱干不了,这搜集消息寻查证据之类的事情谁能比过咱。只要知道是谁干的,那证据还不是一搜一大把?“
李旭却摇摇头一脸戏谑道:“我猜是宁王世子干的,你去搜一个给我看看?”
“宁王世子?”杨熙一愣,随即连连摇头道:“宁王可是皇上亲弟弟,又是靖难功臣,事涉皇亲勋贵,若没皇上的准许咱们哪敢随便搜查。”听了听,又带着一丝犹豫问道:“你确定是他干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李旭言辞振振:“你想想,这里可是皇上圣驾所在,周围十里全被各军卫把持得严严实实,若没一点背景,谁敢在这儿行凶?再说了,昨日出入的除了宁王世子,其他人均和我毫无关系,谁会无缘无故下此狠手?算来算去,只有宁王世子有这个可能了。”
杨熙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想了好久才无奈道:“这事没办法,除非你有证据证明是宁王世子下的手。”稍微停了停,又说道:“只怕这次你就算是有证据也不好使,谁让你前番把世子欺负成那个样子?皇上这次估计不会替你出气了。”
李旭也无奈地点点头说:“谁说不是呢!就是这口气不出憋在心里难受罢了。”说完话,李旭摇摇脑袋,转而问起另一事来:“对了,你们这一夜忙出什么名堂来没有?”
说起这事,杨熙头疼不已,连连摆摆手道:“你饶了我罢,光鞑靼那边长长的人名就够我受了,到现在谁是谁还没闹明白呢。”说着说着,杨熙站起身来把手一摊:“腰牌还我,你也快起来罢,估计没多久车队就要继续赶路了。”
李旭撇撇嘴,从枕头下将腰牌掏出来还给了杨熙,一边起床一边问道:“你还买不买宅子了?”杨熙收起腰牌点点头说:“自然还是要买的,不然到时候我姐住哪儿?只是你家管事伤了,还有谁能去跑这一趟?”
“我家管事伤了,不是还有岳父家的嘛。”李旭想了想说道:“反正我也要买宅子,如今手上也没了合适的人,不如麻烦岳父一趟,他那边应该有几个管事管家跟着,咱们借个人用用就是。”
提起杨士奇,杨熙的头顿时摇得像拨浪鼓一般:“那还是算了,要是能找他我早找了,还用跑来麻烦你?再想法子罢。”
李旭一听,顿时好奇道:“他可是你两的亲生父亲,按理说这事本来就该他来安排。你不找他就算了,干嘛连借个人都不愿意?难不成你心里对他还有怨气?”
杨熙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虽说他是我和我姐的父亲,可是毕竟已经再立家室,我和我姐既然明面上不与他相认,自然也不好在这些私事上有所瓜葛。别看只是借个人跑个腿,那些府中的管事哪个不是善于察言观色的猴精,万一杨学士这期间情不自禁露出些端倪,到时候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这样的事情还是能免就免了。”
“都说我心思缜密,跟你一比我差远了!“李旭感叹了一句,也为杨熙和方清怡的身世唏嘘不已。杨熙心里也不好受,可面上依旧装作不在乎地摆摆手:”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自然想得多些。“
李旭点点头,想了想说道:”那这样罢,反正北燕那地儿你也熟,只是缺个人跑腿而已,我就让来福跑一趟,到时候多来信问问你就是。“
”来福?“杨熙皱着眉头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身边那个小厮?他靠不靠得住?“
李旭点点头笑道:”虽然年岁轻了些,在我身边的时间也不长,但是入府入得早,看着还算个伶俐人。我手头上能用的人也不多,这趟就算试试他,若是办得好也能接得下日后的抬举。“说完这话,李旭转头喊了一声:”来福!“
没一会,来福匆匆忙忙小跑进来,见李旭的营帐有人,连忙端正道:”少爷,唤小的有何事?“
杨熙在一旁端详了一番,见模样还像个实诚机灵人,于是冲李旭微微点了一下头。李旭见此笑着对来福说:”这是锦衣卫佥事杨大人,也算是少爷的大哥,他想在北燕买个小宅子,以便到达之后有个住处。这事你帮着跑一趟,若能办好了少爷重重有赏!“
”买宅子?“来福一听愣了,自己只是个小厮,少爷居然让自己去做这么大的事情,当即有些欣喜,随即又有些心慌,最后还是摇摇手道:”少爷,小的只是一个小厮,您说让小的端茶倒水传个信儿还行,买宅子这等大事小的可不敢接,万一误了杨大人和少爷的事,小的拿命也赔不起啊!“
”让你去你就去,磨磨唧唧做什么。”见来福谨慎,李旭心里很满意,面上却假意嗔怒道:“又不是让你揣着大把银子直接买下来,只是跑一趟看看地方罢了。去芸香那里取十两银子做盘缠,记得把差事办漂亮些,让少爷在大哥面前长长脸!”
“那.......那小的去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来福知道自己这一趟跑不掉了。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见李旭和杨熙都点点头,来福心里忐忑不已,正要转身出去,突然想起还不知杨熙需要什么宅子,又回头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少爷,杨大人,这宅子要几进几院?是离城中近些还是远些?对周围邻居可有何要求?”
听到这话,杨熙这才确认来福能办这事,和李旭对视了一眼之后笑着说:“不用太大,两进宅子就行。最好离城中近一些,至于邻居.......”杨熙犹豫了一下,李旭在旁边出言补充道:“你多打听打听,这邻居怎么也得良善本分才好,不然遇上些喜欢嚼舌根的,到时候耳根子都不得清净。”
来福听完心里有了底,向李旭和杨熙行礼后就出门了。杨熙笑着对李旭说:“这小子还行,值得你带带,今后说不得是个得力的管家。”
李旭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外面传令兵大喊:“拔营!拔营!”
车队要出发了。杨熙当即向李旭告辞,转身出了帐子。宝儿和康宁也走进来给李旭洗漱,至于芸香,则被李旭安排到方清怡那边服侍了。
待一切收拾完毕,车队继续缓缓前行,李旭则来到医房,没敢惊动为吴管事治病的老大夫,只是找到了老大夫的医徒问了几句。得知吴管事依然昏迷不醒,但是性命无碍,受伤的左腿也有望复原,李旭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给医徒做谢礼。医徒得了银子欣喜过望,连连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照看好吴管事,李旭这才放心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继续赶路。
接下来,李旭每天不是赶路就是和朱瞻基闲聊,这样的日子着实有些无聊。受伤昏迷的吴管事也醒了,李旭去看望过数次,也曾问过他知不知道凶手是谁,吴管事虽然还记得那几人的脸,却并不知道是什么人。李旭也只能放下心思,嘱咐吴管事好好休养。
就这么又过了一个月,车队进入了河北保定府地界,距离北燕越来越近了。李旭还想着过几天就离队去自家的田庄看看情况,顺便抖抖主家的威风。只是还没等李旭收拾东西,朱瞻基就先跑过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份差事。
“快点快点,阿鲁台来了,就在北燕等着呢。”朱瞻基风风火火地闯进李旭的营帐,一边拉起还在躺着看书的李旭,一边开口说道。
“阿鲁台是谁?”李旭愣住了,看着雀跃不已的朱瞻基问道:“他派使臣跟我有什么关系?”
“阿鲁台你都不知道?”这下轮到朱瞻基愣住了,一脸不可思议:“他可是鞑靼的太师,据说这次过来是想跟咱们交好的。”
李旭仍是一脸的疑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跟鞑靼有什么关系,不过倒是明白杨熙为何前段时间一直忙的不见人影了,感情就是在调查这个阿鲁台的来意。现在看来,鞑靼是想和大明交好了?
李旭前世只是个公务员,对于历史的了解没有穿越小说上那些历史学博士毕业的人厉害。虽然知道鞑靼,也知道朱棣历史上曾经数次北征,可是也没了解那么详细。当即不在意地摆摆手道:“交好就交好罢,这些事自有礼部尚书和主客清吏司去办,你干嘛跑去凑这个热闹?”
朱瞻基摇摇头无奈地解释道:“按规矩,鞑靼的太师过来,咱们这边应该派个实权皇亲前去接待,算下来只有汉王叔和赵王叔有这个资格,可是汉王叔镇守开平不得脱身,赵王叔还留在金陵养伤,这不就赶鸭子上架轮到我了吗?你快点收拾,待会我们就出发提前去北燕。”
“你?”李旭吃了一惊,随即又好笑道:“你可是足足低了一个辈分,就不怕鞑靼那边觉得被看低了不高兴?”
“低一辈怎么了?”朱瞻基不服气道:“我爹可是太子,我又是皇长孙,这次我能去也算给足了他们面子!”
李旭连连点头称是,然后又想起一事,立马摇摇头道:“那个礼部尚书我看着就烦,不想去!”
“李至刚?”朱瞻基一听,顿时疑惑不解:“虽说李尚书为人差了点,可也惹不到你头上,你为何看见他就烦?”
手里没有证据,自然不好说明这个李尚书就是去年那场流言的制造者。李旭只能摇摇头表示坚决不去。朱瞻基随即一脸坏笑道:“不去是吧?行,我找皇祖父要个口谕,看你去不去!”
“别,千万别!”李旭连忙下床拉住作势欲走的朱瞻基。这会儿朱瞻基只是喊自己随行罢了,无责无任一身轻,到了北燕想去哪儿去哪儿。要是朱棣下旨,自己可就担上了两国外交的责任,虽然轮不到自己说话,可每日交流谈判来往见礼总是少不了的,只怕那个叫阿鲁台的人不走,自己也没自由了。
想到这,李旭瞬间变了一副嘴脸:“殿下有事只管吩咐,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