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穆语又惊又喜,脱口而出一大串问题,“假钱大成什么来头?他是不是华城人?和孙美兰赵永利在华城有没有交集?他隐姓埋名是为了躲避凶手吗?钱小玉和他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不惜花这么大的代价帮他?”
她是边走边接电话的,一路走来不断遇到打招呼的同事,她不得不一心二用地微笑回以招呼。为了不影响自己和容剑的通话,她小跑着绕进一侧的绿化带,蹲至一棵桂花树下,将手机紧贴耳朵,专心致志地听电话。
“钱大成真名叫钱大庆,是华城市西昌县渡头乡钱家庄人,今年其实已经三十八岁了,和钱小玉同龄。钱小玉没被钱凤根家收养前和钱大庆家是邻居,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了。钱大庆的父母都是残疾人,一个聋一个瞎,四十多岁才生下他,因而特别宝贝他,老两口宁可自己挨饿受冻也要想尽办法让他吃好穿好,尽可能满足他的一切要求。所以虽然钱大庆家境贫寒,却几乎没吃过苦头,也没受过委屈,当时在同村孩子当中他算最幸福的。在父母百般的溺宠纵容下,他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好逸恶劳、骄纵跋扈、肆意妄为、极度自我的孩子。据说当时村子里的孩子都非常非常厌恶他,大家都悄悄地避开他玩。”
穆语插话质疑:“避开就避开,为什么还要悄悄避开?”
容剑笑了起来:“不悄悄避开不行啊。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小朋友们和他一起玩游戏,他是从来不讲游戏规则的,他想怎样就怎样。那个年代乡下孩子玩游戏无非是赌纸片画片和玻璃珠子什么的,只要他参与,到最后大家的纸片画片和玻璃珠子就必须归他,谁要是不服他他就揍人家。”
穆语撇嘴:“别的小朋友不知道联合起来对抗他吗?”
“联合起来对抗也没用,如果钱大庆吃了亏,他就会回去告诉他爸妈,每次他爸妈不问青红皂白就拿棍子去帮打那些和他对着来的小朋友,据说有一次还把一个小朋友的腿打折了。”
“我的天!他父母也忒过分了吧?!”穆语惊呼,“他们一个聋一个哑,怎么还敢这么对人家小朋友?不怕小朋友的父母来揍他们吗?”
“你是不清楚钱大庆父母的为人,要是小朋友家长来找他们理论,他们要么闭门不理,要么直接恶言咒骂,毫不讲理,加上他们都是残疾人,别人也不好和他们动手,只能自认倒霉地领自家孩子回去。”
穆语忿声反问:“就算被打折腿也算了吗?!那不是纵容他们欺负自家孩子吗?”
“不算了没办法啊。据说被打折腿的孩子的父母和叔叔伯伯们把钱大庆家围起来了,破门而入把钱大庆的哑巴爸爸揪出来准备教训他时,他的聋子妈妈竟然脱得一丝不挂从屋里跑出来,诬蔑人家要轮、奸她,还哭着跑去被打折腿的孩子家里,在人家堂屋中间打滚撒泼,寻死觅活的。那户人家既怕丢脸,又怕闹出人命,只得作罢,哪知钱大庆的妈妈见人家示了软竟然还不依不饶,赖在人家家里两三天,搅得人家鸡犬不宁,最后人家自认倒霉反赔了一笔钱给他家这才算了结。从那以后,村子里的孩子都把钱大庆当成大祸害,没人敢再和他玩,看见他也都绕得远远的,万一被他逮着要求陪他玩,大家都是恭恭敬敬地让着他,虽然不舍得,却还是一个个识趣地把小玩具什送给他。”
“那大家就一直这么忍气吞声吗?”
“倒没一直忍气吞声。大概半年后,钱大庆有一次晚上起来上厕所——以前乡下都是用公共厕所的,钱家庄的公厕在钱家祠堂门口,离他家有一段路,那天晚上他闹肚子,跑来上厕所时被几个蒙面人拿麻袋套住捆起来狠狠地揍了一顿,听说那几个人下手特别狠,把钱大庆揍得人事不知,不但门牙掉了,手脱臼了,腿也打折了,住了一个月的院,在家调养了将近半年才康复。”
穆语听到这心里才舒坦些,随即又反问:“他父母那么疼他,看见他这样子还不得心疼死?有没有追究那些人的法律责任?”
“他们倒是想追究,还报了警,不过那个年代乡下的夜晚到处黑灯瞎火的,又没有监控,他家得罪的人又多,早成了村里人的眼中钉,钱大庆出事儿后村民们一个个在暗地里拍手称快,也都心照不宣地不配合派出所民警调查,民警们对钱大庆父母的所作所为也都早有耳闻,勉强应付着推托着,最后这事儿不了了之了。不过吃了大亏的钱大庆从那以后就规矩多了,对伙伴们也客气多了,但大家打心眼里厌恶他一家人,都不约而同地对他远而避之。他后来觉得在村子里呆着没意思,初中没念完就去城里当小混混了,没几年他父母先后去世,他把乡下的房子卖掉后就再也没回过乡下,和钱家庄的人都断了联系。有人说他在城里娶了老婆生了孩子,不过其他音讯就没再听说过。至于他为什么离开华城去安城投奔钱小玉、还改名换姓就没人知道了,大概只有钱小玉才知道吧。”
听到这里穆语才想起被自己差点遗忘的问题:“钱小玉和钱大庆除了邻居以外还有什么关系?”
钱小玉十多岁就被钱凤根领去了安城,如果她和钱大庆仅仅只是幼年的邻居,钱大庆来投奔她,她就没必要那么为他卖力。
“目前我所了解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有这层邻居关系。不过你别看钱大庆当初对别的伙伴蛮不讲理,但其实他对钱小玉很好的。钱小玉被领养前叫钱玉霞,五岁丧母,七岁时她爸爸给她娶了个后妈,那个后妈对她非常不好,各种虐待她,不但让她从早干活到傍晚,还老不给她饭吃,动不动还要挨打挨骂。村子里都非常同情她,不过她后妈那张嘴比钱大庆父母的嘴毒辣多了,据说钱小玉的大伯有些看不惯她那么对钱小玉,就说了她几句,她顿时就不依了,搬个凳子坐在人家口愣是骂了整整三天,谁也劝不住,钱小玉她爸给她跪下都不行,她爸怕她气坏身体,还一日三餐给她送好饭送过来。她每天骂到半夜,第二天一大早又来接着骂,据说骂人的话三天都没重样,最后逼得钱小玉大伯给她鞠躬道歉这才算了结,从那以后再没人敢多她家的事儿了。”
“天!钱家庄的奇葩还真多啊!”
容剑笑道:“不叫奇葩,叫‘人才济济’。”
“那钱小玉还真可怜啊!后来呢?她后妈不想养她,就把她送给了钱凤根当养女?”
“是当童养媳。”容剑纠正,“她后妈把她送给钱凤根当童养媳应该不是不想养她的原因。你想啊,她后妈嫁过来时她七岁,把她送给钱凤根时她已经十四岁多了,如果真是不想养她,肯定一嫁过来就会把她送人。听说钱凤根给了她后妈一笔钱,这应该才是她后妈把她送、养的真正原因。”、
穆语顿时叹息:“明知道钱凤根的儿子是个傻子,她后妈竟然还收这钱,这个后妈的心还真不是一般地黑啊,要知道一旦嫁过去,钱小玉这辈子就完了啊。”
容剑却有些不认同她的话:“嫁给钱凤根的傻儿子,也总比她在后妈身边过非人的生活强吧。诶!我们扯远了扯远了,回到我刚刚说的话题上来吧。”
他清了清嗓子才继续出声,“钱小玉自有了后妈以后就非常可怜,经常吃不饱饭,到了上学年纪她后妈也不让她读书。可能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原因,也可能是和她投缘,也可能是她实在太可怜,可怜得让人心疼,总之小恶魔钱大庆从来没欺负过她,相反还对她格外好,在她饿肚子的时候经常背着她后妈给她塞干粮,不管他父母给他买什么好吃的,他都会悄悄塞一些给她吃。这是钱家庄的人对钱大庆唯一的一点好印象。钱大庆去投奔钱小玉,钱小玉为什么会不惜花重金还舍身相帮,我想原因应该在此,毕竟钱大庆是童年唯一给她关怀与温暖的人。”
觉得容剑的话有道理,穆语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钱小玉的亲生父亲在十多年前就患癌症去世了,她后妈带着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改嫁他乡,目前暂时联系不上,我从钱家庄了解的情况就这么多,我现在和如冰在去华城的路上,想通过那边的警方了解更多有关钱大庆的消息。回头有了新线索我再联系你。”
“诶!容队!”突然想到孟思菡,穆语赶忙喊住容剑,“今天你.妈带着一个叫思菡的女孩来法医室找冯老师了!那女孩一看就不是善类,对我呼来喝去的呢,我担心……”
容剑很紧张地追问:“她没对你怎么样吧?”
“那倒没有,”穆语笑起来,“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那就好。以后看到她别理她。”
“她是……你.妈妈钦定的儿媳妇?”
容剑听言苦笑:“这是她们一厢情愿的想法。”
果然。
穆语暗暗撇嘴,很为冯如冰打抱不平:“你带冯老师去华城就是想避开她们是吧?不过这样不是办法啊,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你们早晚要回安城的。”
“我知道,我正在想办法呢。好了,先不说了,我们还没吃晚饭,我得带如冰去吃点东西,晚上到了华城还有很多事儿要做。”
“好。注意安全呢,照顾好冯老师啊,还有你自己。”
“知道,谢谢嫂子关心。拜。”
容剑说完挂断了电话,穆语随即也将手机揣回口袋,一边回想着刚刚的对话,一边准备起身,突然有人拍她的肩,她下意识地回头,顿时看见一张无比惨白的脸,吓得她花容失色,连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