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攻的号角已经吹响，如潮水般的吴军拥挤在狭小的通道里面，不断借着简易的云梯往里面冲。田大牛在前，李锋在后，前者带人守在谷口，后者立在寨楼指挥不能行动的伤兵放残箭。

谷口杀得天昏地暗，好多视死如归的汉军被砍断了手臂倒地之后，仍然咬碎牙齿，又奋力杀回去。有的肚皮开了个大口，白花花的肠子都流了出来，却只用衣服一绑，又复身投入战斗之中。

这些本是拖后腿的伤兵，正常来讲，突围中的军队，他们必然会成为弃儿。谁也没有想到，主将不但没有放弃他们，反而留下来与他们一起，为同僚制造撤退的时间。这让汉军的士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毫不夸张的说，用以一当十也不为过。况且有些本就是缺胳膊，少腿的重伤兵，连一个人都不算。

又是整整一天过去，夕阳的晚霞照在山谷之中，显得更像一个罗刹地狱。李锋瘫坐在山寨门口，有些不敢相信的环视周围，零零星星的百十个士兵。

田大牛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右臂无力的垂下，显然受伤不轻。及至李锋跟前，说道“先生，我们今天又赢了。”疲惫的声音之中，难掩胜利的喜悦，同时也带有嘲讽的意思。

“后悔了吗？”李锋笑对着田大牛。

田大牛想也没想，坐到李锋身边，答道“先生贵为副军师，居然甘愿作为诱饵，助大军撤退。就这一点，大牛即便为先生而死，也绝无怨言。”

李锋至今都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何会自愿留下来。几个月之前，李锋看到死人心里依然后怕不已。几个月之后，却成了一个杀人狂魔。这八天下来，死在他手上的吴军，至少都有一百五十以上。当然身为主将的他，身边总是会有一群护卫，那些吴军的亡魂，跟被别人抓住双手，被李锋杀死没什么两样。李锋没什么拼杀经验，武艺也是仅仅比一般士兵好一点点。这几天下来完全是仗着他人的帮助，以及自身的男子血气硬撑到现在。

只不过这人性的转变真是来的太快，太突然，以至于李锋都已经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在和平年代长大的人。或许这就是战争的残酷吧，李锋心里面暗自感叹，无力的躺在血淋淋的土地上。

“你说我们杀了这么多人，是下地狱呢，还是会上天堂。”李锋摇了摇，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又自语道“罪孽如此深重，应该上不了天堂。”

“天堂？”田大牛轻轻挪了挪受伤的腿，伤口的疼痛稍微减轻一些，说道“先生总是喜欢说奇怪的话，同是徐州人的军师好像也听不明白。”

李锋呵呵一笑，被田大牛这么一问，又勾起了前世的过往。透过茂密森林的缝隙，望着火红的天空，李锋似乎看到自己牵着女友的手，有讲有笑的逛着繁华的夜市。接着又有一张慈祥苍老的笑脸，闪过眼前。李锋彷徨的伸出右手，想去抚摸一下那张脸，却抓了个空，伤心呐呐自语“奶奶...”

双行清泪竟然不知不觉的从眼角流出，划过血迹斑斑的脸庞，滴到血红的泥土上。

天色刚刚完全黑下来，外面吴军进攻的号角再次吹响，打断了李锋的思绪。不知李锋哪里来的力气，咬着牙齿，硬是拖着疲惫的身躯站了起来，语气坚定的说道“大牛，随我最后一战。”

望着号角过去，蜂拥而入，与前面士兵厮杀中的吴军，单手提刀，怒吼一声，冲了上去。

汉军倒下一个，便少一个，吴军却源源不断的翻过巨石，一波接着一波冲击汉军最后的防线。田大牛拖着严重透支，且伤痕累累的身躯，护在李锋身边，击退一次，又一次围上来的吴军。靠着这百十号人，硬是战到启明星升起。

周瑜在甘宁，贾华的护卫下，翻过巨石，进入到山谷内。望着还在困兽犹斗的李锋，摆了摆手，示意停手，讥讽说道“李定国，还要再战？你看看你，都没有人了。”

“噗嗤”

李锋砍翻眼前的吴军，环视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这边能喘气的只有不到十个，且还站着的，只有他跟田大牛。“周瑜，你以为你赢了吗？你没嬴，关平他们已经安然回到荆州了，这里的，只不过是一些撤不出去的弃儿罢了。”

周瑜激烈的咳了几声才勉强止住，满是不以为然笑道“逃走走了又怎样，明着攻打荆州，也不见得你们的主公刘备敢全力与我东吴为敌，何况袭击你们的还是藩军。”周瑜把藩军二字咬得特别重，明显是在告诉李锋，刘备即使知道是他搞的鬼，也不敢怎么样。

“用我李锋的命，换你周瑜的命，难道不值？何况吴军这次的伤亡，没有一万，也有近万吧。”李锋得意大笑，一点没有失败者的秃废，反过来嘲笑周瑜。

周瑜脸色阴沉，双眼透着浓烈的杀意死死的盯着李锋，没有说一句话。

李锋扔到手中已经卷刃的朴刀，靠在山寨的围栏上，惨然一笑，又说道“来吧，周瑜，在你毒发身亡之前，用我的血，为你在黄泉道上践行吧。”

“李定国...”周瑜怒气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挨着旁边的甘宁，竭力怒道“杀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得到命令，吴军顷刻蜂拥而上。

就在这时，谷外突然大乱，杀声大震，而且隐隐还能听到，关平来也，魏延来也等等之类的声音。

“不好，他们的援军到了，贾华，快护着都督杀出去。”甘宁横剑在胸，当先一步登上巨石复出谷外。

未等贾华行动，周瑜奋力抓住他，狠声道“去，给我把李锋杀了。”

“都督，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贾华大急，担忧的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杀声。

“贾华，你敢抗命吗？”周瑜面目狰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着贾华怒吼。

贾华转头往李锋处望过去，哪里还有他的人影。又见山寨大门微微扇动，顿时知道他趁乱逃了进去，此刻再想杀他，只怕要费上不少时间。

贾华双手抱拳，说道“某这就去。”贾华刚转身走出半步，猛然回身一记手刀打在周瑜脖根处。

任由晕厥过去的周瑜靠在自己身上，贾华扯着嗓子大喊道“保护都督，杀出重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