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感觉自己这两天被无数的念头包围着。

一个念头说：“不要管她，如果是真的，爸爸会告诉我的。现在没说，就说明她还不重要。”

一个念头说：“不行，必须把萌芽掐掉，在还没有长大的时候。”

一个念头说：“这是正常的，毕竟爸爸一个人那么久了。”

一个念头说：“不对，爸爸怎么能把妈妈忘了呢？”

周六下午，柳依依下了课，她一个人来到了韵城苑，按响了门铃。

“谁呀？”里面有人问。

“我是柳依依，找陶林。”

门开了，是谢云，她说：“是你呀。陶林不是和柳......”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柳依依神色自若的接茬：“哦，我知道她和我爸出去了。”

谢云让开门，一听柳依依的话，觉得自己没有泄露天机，就说：“那你找她......”

柳依依说：“我也就随口一说，找你们谁都行，我今天路过附近，也就过来看看房子。这不是供暖季到了，怕跑水什么的。”

谢云说：“还好还好，没有出过什么问题。”

柳依依又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谢云的话表明，两人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交往比较近的人可能都知道了。但是她应该是对舍友提到过自己，估计是个不好处理的麻烦，所以才会一开始话只说一半。自己已经露面了，看看陶林怎么办。

周六一个晚上，陶林都没有消息，柳依依不免有些心浮气躁，寻思着要不要主动联系她，还是回家问爸爸，还是啥也不问......

周日早上，柳依依还在犹豫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手机响了：“喂？”

“柳依依吗？谢云说你昨天来找我了。”

“嗯。”

“咱俩见面谈吧。”

“好。世贸七层的于记水果捞。一个小时以后。”柳依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个地址脱口而出，仿佛在示威，在抢占心理优势高度。

“好。”

柳依依走进于记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陶林，她居然就坐在那天宋婷拍照的位置对她招手。

“吃点什么？”陶林推过菜单，“这家的水果拼盘特别好吃。我经常来，经常坐这个位置。我，也和你爸爸来过。”陶林说得特别坦然。

柳依依叫过服务员，点了一份饮料，对服务生说：“谢谢。”

陶林见柳依依没有理会自己的推荐，淡淡一笑，依然要了一个拼盘。

“你在这里见过我们？”陶林问。

“......”回答见过和没见过都不妥，柳依依选择不说话。

“见过也无妨，我们光明正大的，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陶林继续说，“我觉得咱俩其实还很缺乏了解，所以你不高兴我可以理解。”

柳依依觉得陶林几句话就把自己的心理建设给化解了：“你很能说嘛。”她试图挽回一点颓势。

“做销售的嘛。不能说就不能干这一行呀。你还记得咱俩上次见面说的那批设备吗？我们公司没有中标。”陶林说。

柳依依心里无由来的一阵窃喜。

“我们销售部当时特别沮丧，因为都已经拿了一台样机去试用了，一般情况下就应该和大批订货没区别了。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没有中标，这就意味着我们大半年的活儿都白干了。你能想象我当时那种功败垂成，迫不及待想扳回一局的感觉吗？”

柳依依的情绪被她带起来了，“嗯”了一声。

“你是我你会怎么办？这么着也得垂死挣扎一下吧，或者死也要死个明白。按理说，柳总当时都是和副总经理以上级别的领导联系的，但我不是有柳总的私人电话嘛，就壮着胆子打了个电话，问他能不能下班后赏脸吃个便饭，我说我有问题想请他指教。我其实对柳总当时会不会答应，心里也是没底的。在谈项目的时候他很和气，但并不意味着就愿意给我这个面子。不过，幸运的是，他答应了。”

服务员送东西来了，陶林付了账。陶林的话被打断了，柳依依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等着她往下说。陶林吃了一口水果，继续说：“当时是在电力大厦旁边的金鼎楼。”

柳依依知道那家金鼎楼，她生日的时候一家人去过，价格可不便宜。她淡淡一笑：“还挺舍得下本钱。”

陶林不中她的套，不怒也不恼，继续说自己的：“柳总来了以后，我们聊了一会儿，我就问他能不能指教一下我们没有中标的原因。柳总说，他们这次的设备主要是用在西北地区，风沙和严寒是主要考虑因素，而在试用过程中，我们的设备不如另一家公司，虽然我们有其他优势，但是最终还是选了另一家。我当时听了，立刻就知道项目挽救不回来了，挺沮丧的，柳总就开始跟我分析我们这套设备的优势，有的点甚至是我们自己的研发部门都没有注意到的，然后他又跟我分析了我们的销售策略，哪些做的好哪些做的不好。然后问我对于新的销售方向有没有想法。”

柳依依仿佛能够看见爸爸坐在她的对面侃侃而谈，循循善诱的样子。她的脸微微露出了一丝微笑，又恢复了严肃的样子。

“我就顺着柳总提出的思路，分析了几家有可能用我们设备的公司。柳总点着头赞赏的说你们不妨试试。那天我们在金鼎楼一直聊到很晚很晚。你知道倾盖如故吗？”

“知道。用一见如故吧。”柳依依回答。

“就是这种感觉。我去结账的时候，柳总已经悄悄结了。说真的，我当时本来还准备了一张银行卡要送柳总的，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没好意思送出去。”

“你送了我爸也不会要的。”

“后来，我跟经理报备以后，就去找柳总提示的几家公司，最后真的成交了两家。虽然比不上电力的规模，但总比颗粒无收要好。签了合同以后，我又请柳总吃了一次饭。我承认，我当时有那种意思，是我主动的。但是，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如果只是我一厢情愿，你爸爸是不会一次又一次跟我出来的。你爸爸总是提起你，所以我知道，我如果要走下去，一定要见一见你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比我想的要快。是你爸爸跟你提了吗？”

柳依依想了一下才回答：“不是，是我同学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