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然和宋婷两人这一次见面闹得不欢而散，施然心里郁闷得不知道如何发泄。

敏锐的施然妈妈发现，儿子这回去看女朋友比上次回来得早了几个小时，而且一点儿也不高兴。于是她问儿子：“和婷婷吵架了？”

施然知道这件事情是瞒不过去的，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施妈妈沉思了片刻说：“如果宋婷进了一个你喜欢的一个公司，一年后她发展得很好，然后她要去培训。你会怎么办？”

“让她去呀。”施然怏怏的说。

“如果她培训回来，升职比你快，挣钱比你多，交往比你广呢？”

“我……没有想过这些。”

“如果这时候你们已经结婚还有了孩子呢？你能无条件的支持她继续她的上升通道吗？还是希望她留在家里相夫教子？”

“我只是希望两个人能在一起。可是宋婷好像不是这样想的。”

“你们在一起了，然后呢？你想过吗？我们要看清楚以后的路，才能确定现在应该怎么走。刚才我说的哪些问题，把宋婷换成我，把你换成你爸，就是我们在二十多年前碰到的问题。我们刚刚工作的时候，会计的工作基本都是手工完成的，算数都用算盘。你还记得小时候教你打算盘的事吧。后来赶上了会计电算化，我被单位派去培训一年。那时候你刚刚1岁，但是你爸爸二话没有，把你奶奶接来照顾你。那时候交通也不方便，培训了半年，才在中间过年的时候回来了几天。培训一年回来，你根本就不认识我，只是拿着我的照片叫妈妈。看见我的人却躲到你奶奶的身后。后来过了好几个月，你才慢慢的接受我。”妈妈说得很平静。

“我怎么都不记得了。”施然低低的声音说。

“但是我在单位发展得很好，培训回来就升职了，还负责咱们省的会计电算化培训。连周末都忙得没时间待在家里。现在的人脉关系基本上都是那几年建立起来的。那时候咱家房子小，我回来了，你奶奶就回老家了。你爸要天天接送你上幼儿园，因为我根本顾不上，为此放弃了几次去培训进修的机会。他的单位换了计算机以后，他就拿着我的书自己一边看书，一边琢磨。你知道当时的书上，连不同电脑机型的开机关机都得写上，因为很多人这辈子都没有接触过电脑。直到你上小学了，他才开始培训，为此升职和晋级都比别人落后了几年。虽然现在他是升上来了，但是你能想象你爸那几年从会计行业的一把好手，变为一无所知的小白时，心里承受的压力吗？一切成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一切选择也都是有代价的。”

施然抬起头，看着妈妈，想知道妈妈要表达什么意思：“您是要我支持婷婷去做模特吗？”

“我是想问你，你打算为你的选择付出怎样的代价？她喜欢做模特，你不喜欢。你希望她待在办公室里，她不喜欢。选择做模特，你们要付出什么代价？选择坐办公室，你们又要付出什么代价？我不想评价你们的选择谁对谁错。有些事情没有对错，只有各自的感觉喜不喜欢。我觉得两个人最好的关系不是永远不变，而是两人一起变得更好。婷婷她现在不是刚刚进大学的时候了。想想看，那时候的你，高她一级，舞跳得比她好，数学能教她，在很多方面都能帮助她。所以她会仰慕你，崇拜你，喜欢你。你也不知不觉中喜欢上这种被仰视的感觉。现在她进入到了一个新的环境，你为什么会不高兴呢？你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她做这些会导致分手的结果。我当然不愿意。”

“那你暑假的时候为什么要我去找任天，帮她联系拍宣传片呢？是不是后悔了？”

“世界上又没有后悔药。我不后悔。我那时候看她天天实习挺无聊的，一个人呆着难受，正好又赶上这么一个机会，让她开心一下也好。在学校的时候，我和她帮她室友的学生公司拍了一套平面广告，她可高兴了。”

“所以你也不是完全反对她做模特？”

“但是专业模特的话太引人注目。那个圈子好像也不怎么好。”

“那她知道你的想法吗？你的支持和你的担心？”

“我都还没跟她说。”

“为什么不说呢？不要以为两个人谈恋爱了，她就一定会懂你，或者你就一定会懂她。两个人还是要多交流吧。”

“昨晚上一直在生气。没想到这些。”

“那就找个时间和她说清楚。

“叫她过来面试吗？”

“这边面试的事情不急，还有下一拨。但是说实话，我觉得她不做模特的可能性很小。暑假里她住在咱家，我就发现了，她应该是那种从小到大都很乖的女孩子。可是正因为以前太乖了，青春期的逆反没有释放过，现在才开始逆反。我觉得她会选择自己喜欢的去做。工作的事，可能不需要我们安排了。我觉得你现在的心情和我四年前有些像。”

“四年前？我上大一？”

“对，就是你不愿意上省财经，非要上a大的时候。那时候我这个做妈的也是很担心的。担心你自己在外地照顾不好自己，担心你被坏同学影响了，担心你没有约束了疯玩……你上大一的第一个学期，我都恨不得搬到a大去住。最高兴的事情就是接到你的电话。你不来电话的时候，就看你的朋友圈。后来发现你自己一个人其实也能管好自己，才放心一些。”

“妈……”施然听了觉得喉间有些发硬。

“把你的担心告诉她。一起来解决你们成长路上碰到的问题。她现在需要新的精神力量来支撑自己的成长。你担心，是因为你怕她有一天成长到不再需要你，是因为你害怕你的水池再也容纳不下她这条大鱼。你是原地踏步，还是与她一起成长？她成长为鲸鱼，你可不可以变成大海？她成为鲲鹏，你能不能变成天空？否则她有了更广阔的天空，你却想把她重新拘到笼子里，她怎么可能甘心？即使这是一个温饱无忧的金丝笼子，她待着也不会开心的。你们的未来要看你们能不能适应彼此的变化。能，你们就还能走下去，不能，那就不好说了。”

“妈，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