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妙的音乐一起,楼下街上的喧杂之声,似乎一下遥远了。
召如云不自觉被这乐声吸引了,神思好像离开了躯体,随着乐声飘到了空中,感受着那轻风徐来,感受着万物苍翠……突然,一股寒意掠过,令她不由打了激灵,清醒过来。
“呀,怎么突然起这么凉的风?”
她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走向窗前向外张望。
只见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此刻却不知从哪里飘来了几朵云彩,挡住了白灿灿的大太阳;有持续不绝的凉风四下吹拂,驱散了午后的郁热。
“啊呀,难道要下雨吗?”召如云欣然地道。
北方少雨,偶尔下一场,总会让人心怀欢喜。
“嗯,恐怕马上就会有一场雷阵雨。”杨活应道。
“不会吧,我看那几朵云彩还是白着呢。”召如云向窗外探头去看,脸上带着可爱的神色。一旦到了公子面前,她不自觉又变成了那个天真的小丫头。
杨活看到她的脖子白净细嫩,向上仰起的脸,蒙上了一层微光,看上去极具古典美感,气质清新脱俗,心中暗道,这个野丫头片子,现在也变成一个自信、自强的女子了。
“呀,一转眼云彩变黑了!”
召如云突然乍乍呼呼地叫了起来,“公子,你快来看!好奇妙呀,刚才还是几朵大白云彩,一转眼就像墨水一样,把天都染黑了。”
杨活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心道:那有什么奇妙的,只要把云彩压低一点,天就黑了。就像把手遮住山羊的双眼,它就会以为太阳落山了,自发地躺在地上睡觉;其实太阳并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山羊的视线罢了。
“公子,不,姑爷你快来瞧呀,街人的行人都在往天上瞧,一个个傻呼呼的样子,好好笑!”召如云话音刚落,就看到电光一闪,“嘎巴”一声炸雷,就在上空轰响。
吓得她一哆嗦,笑道:“还真是要下雷阵雨了,姑爷,我可要关窗户了哦。”
“关窗干嘛,一边欣赏美丽的雨景,一边听着你家姑爷的琴声,岂不是人生乐事一桩?”
小召笑道:“是,待会雨点飘进来,打湿你的琴,可别怪我哦。”心道:琴声倒还不错啦,但窗外只有人家千金楼的墙壁,这风景又有什么美丽了?
雷声一声挨着一声,街上的赶集的人也开始乱了。行人纷纷往家赶,商贩纷纷收摊,往两边屋檐下挤。说话之间,雨点像黄豆一样从空中撒落,打在窗台上“扑嗒扑嗒”响。
“呀,下来了!”
小召话声透着欣喜。
“你快来瞧,街上的人一个个慌得跟啥似的,打雷时还坐着不动,现在倒急了,嘻嘻,好好笑。”
杨活收了琴,站起了身。他刚才弹奏这曲子,名叫《满城风雨》,是高狂第三境,境名乐技;第一次演奏,只抓其神,未顾其形,听起来乐声不美,也难怪吸引不了小召。
他与小召并肩站在窗前,观雨。
此时,雨点杂冗,地面上已经溅起了一层小水花;街道中间一个人没有,就近跑回家的毕竟是少数,大多躲在街边屋檐下;人们一边避雨,一边嘻嘻哈哈着说闲话。
雨越发大了,夹杂着电闪雷鸣,果然是一场好雨!
街上没有什么可看的了,小召抬起头来,目光自然就落在对面的千金楼上……金碧辉煌的墙壁,挡住了曾经的南山飘渺,此时感觉特别讨厌。
“唉。”她不由轻叹了一声。
“叹气干嘛?”杨活问。
“没什么。”
“你是不是想起了以前下雨时,坐在窗前可以看到烟雨南山的美景,现在却只能看到一面墙壁?你是不是想着,如果没有这堵墙壁遮挡就好了?”
小召忙道:“没有啦,人家建高楼……那也是正常的嘛。”
杨活笑笑:“说的也是,咱是管不着,如果老天爷突然打一个雷,把这楼劈开就好了。”
小召不由瞪了他一眼,说道:“看你说的,老天爷还管这种闲事呀?”
话音刚落,突然强光一闪,将整个世界瞬间照亮;然后又把它扔入极黑的暗中。有经验的百姓,连忙伸手捂住了孩童的耳朵。
“轰隆!”一个巨大的霹雳仿佛就在头顶响起。
所有人都觉得大地颤动了一下,耳膜嗡嗡作响,天威强大如斯!
“咯~咯~咯~”
有木头相摩擦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如此之大,让所有人不禁都抬起头去看;有眼尖的人突然叫了起来:“千金楼!是千金楼!”
站在白云楼下面躲雨的百姓们,此时看得特别清楚。千金楼上面半截,缓缓地往下滑动;就像一块金色的豆腐,有人拿刀横向划了一下,整个第三层“咯吱吱”地向街道滑下来。
“喂,快跑!”
“你们快跑出来啊!”
这些百姓大呼小叫,朝对面千金楼下躲雨的百姓们招手、叫唤。可对面的人一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还转过身去上下张望着,找是哪里发出声音呢。
“千金楼要塌啦!”突然有人大叫一声。
那些百姓一听这话,才如梦方醒,一个个惊慌失措地跑到了对面。回头再看,只见千金楼上面那半截已经滑了一少半了,此时突然速度加快,忽拉拉就飘下来了!
可能是木楼的原因,它落下来的时候感觉真是飘的,“哗拉”一声落到地上,一时还没有散架。其中一个房间还有人,一男一女满脸仓皇,光着身子从窗户里翻滚了出来。
惹得百姓们轰然大笑。
这时,这掉在地上的半截木楼,才轰然一声倒散开来,变成了一堆碎片。扬起的灰尘,瞬间被落下的雨水冲散;众人再看那千金楼,原本的三层变成了一层半;第二层楼的房间内设,坦露了一半在外面。里面还有客人,他们错愕地望着消失的屋顶。
“老天爷,我活了这么大,只见过雷劈塌过房子,想这样只劈掉一半的,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卖床单的老头,惊讶地叹道。
那一对光身子的男女,披着床单站在旁边,浑身直哆嗦,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哼,多行不义,天打雷劈!”突然有人道。大家都转头过去瞧,也没瞧出来是谁说的。
有人走到街上,转头瞧了瞧白云楼的招牌,又转脸瞧了瞧千金楼的半截楼,嘿嘿笑了两声,走了。他这意思,大伙都能看得懂:千金楼掉了半截,再也挡不住白云楼的光了。
一个中年人摇头叹道:“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天威难测啊!”
召如云突然看向杨活,眼神黑白分明。
“不是你弄的吧?”
杨活一耸肩膀,无辜地道:“众眼所见,这是天雷所劈,与我何干?”说完,转身就回到桌前坐下了,举起一杯米酒一饮而尽,笑道,“我早就说了,观着雨景,听着琴声,喝着小酒,实乃人生一大快事矣。如今,琴声已收,雨景将尽,幸好还有小酒,快来陪姑爷喝下这一杯接风酒吧。”
召如云回到桌边坐下,望着大开的窗外,南方极目尽处,南山在烟雨雾气中缭绕,仍旧是以前的苍茫美景;可是她的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也是巧了。你一回来,就发生这事。这黑锅……恐怕还是要背在你身上。你可知道,这千金楼是谁家的吗?”
杨活嚼着一块牛肉,含糊不清地道:“正等着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