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尚恩被抢走时只是一个婴儿，完全没有记忆。但诺拉在另一边的冷冻设施里，目睹了丈夫被杀儿子被抢的整个过程。虽然真实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在诺拉的脑中，只不过是几周前的事。

她看得很清楚，那群穿着防护服的……应该也就是学院的研究者，动手抢走了尚恩，但是没有人命令那个疤脸的光头开枪杀人。

尚恩沉默了片刻，站起来回身去后边的柜子里翻了一会，拿回来一个文件夹，轻轻放到了茶几上，然后推到了诺拉面前。

“这就是当年那个执行者的资料……”

诺拉盯着茶几上的文件，似乎有些犹豫，好一会，才伸出手拿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再将它打开。

尚恩坐下，道：“既然您的这位同伴，已经告诉你了，我也不用隐瞒什么。这个人叫克罗格，他原本并不是学院的成员，他应该来自……”

说着这里，尚恩不由看了戚枫和希里一眼，才说道：“和您的同伴自称那样……来自西部。他原本是一名受雇于始族的佣兵……”

尚恩不动声色地在言语中埋了些刺，想提醒诺拉关于戚枫来历的怀疑。

诺拉不由抬起头，用有些复杂的眼神盯了自己的这个儿子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重新低下头去看资料……这种行为，在戚枫跟诺拉自曝了自己异界来客身份的情况下，显得像一个小丑。

戚枫的注意力倒在别处，开口问道：“始族？就是旧金山的始族？你还知道他们？”

尚恩微微皱起了眉头，觉得这是戚枫在为自己来自西部进行找补。他转头看着戚枫，冷澹道：“学院对这个所谓的‘始族’，并不了解……情报仅仅来自克罗格以及其他一些人的口述，详细可信的资料很少。”

戚枫想了想，试探着道：“呃，我想问一下，关于海湾里的那艘潜舰……”

尚恩有点不耐烦地道：“那艘潜艇的情报我已经全都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置是你的事……”

戚枫暗中仔细观察着尚恩的神情，半晌才默默点了下头——看起来，如果不是演技太好，那么，尚恩应该是真的不知道那艘核潜舰与“始族”的渊源关系。

尚恩没有多理会戚枫的东拉西扯，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

“克罗格几十年前，从西部来到联邦讨生活……遇到了我们的人，并且向我们自荐……由于学院内都是一群学者，在危险的地表进行活动多有不便，所以雇佣了克罗格……”

“曾经的佣兵经历，让他能够很有效率地完成学院给予的任务。他的行事风格冷酷残忍，但在上面那样的世道里，也不算有多特殊。”

“最终，在六十年前，111号避难所，发生了那样的……”

说到这里，尚恩不禁顿了一顿，可能是想起了之前浇在自己脸上咖啡的滚烫，或是顶在自己脑门上枪口的冰凉，总之他明显是用心斟酌了一下用词，才接着道：

“……发生了那样的——悲剧。但我可以向您保证，这绝对……不是学院的本意。”

戚枫看着尚恩的样子，不禁对诺拉道：“你瞧瞧？看把孩子吓成啥样了？以后可别动不动掏枪。”

诺拉轻笑了一声，“呵，不是学院的本意？”

在看过了被封禁区域里学院用地表的人类做FEV实验的事实，诺拉对学院的思维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学院确实可能没有杀人的意思，但学院也完全不介意在行动中杀了几个地表的人——这些学院的科学家们几乎没有把上面的人当作人类来看待。

戚枫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对诺拉道：“总之……现在，凶手的情报拿到了，怎么样？”

诺拉单手把手里的文件夹一合，丢回了沙发上，道：“很简单，找到他，干掉他。反正当年活着的人，也只剩下他了。”

说到这里，诺拉忽然追问了一句：“是只剩下他了吧？当年的学者，有没有跟这个克罗格一样，用技术延长了性命的？”

尚恩连忙摇头：“不，没有……学院中大部分的学者都认为，为了延续生命，而放弃人类的身份，这样的代价太大。”

这话听上去还挺有些理想主义者的味道，但戚枫却只觉得好笑……

学院的这些学者，只把自己定义成了人类——合成人不是人类，地表人也不是人类……所以，一旦在自己身上使用类似合成人的技术，也就是把自己开除了人籍。

想想被当成工具的合成人、被当成实验素材的地表人……被开除了人籍的后果是什么？这些学者们自己想想都怕……比死还可怕。

诺拉又说道：“还有，我需要能够出入学院的方法。”

尚恩看了戚枫一眼，戚枫耸耸肩膀，道：“你也不想每次你妈想来看看你，都由我们来送吧？”

尚恩点点头，道：“这个当然没有问题，我马上安排人，在您的哔哔小子上做一些修改，以后，您使用它就可以进行传送了。”

诺拉问道：“随时？随地？不需要准备什么？”

尚恩道：“是的，在整个联邦的范围内，都可以……并不需要太多准备，只要无线电波可以连上。”

正如尚恩所言，一个学院的技术人员只在哔哔小子上捣鼓了几下，就告诉诺拉完成了。

诺拉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哔哔小子，不由道：“真的这么神奇？”

尚恩道：“您在离开的时候，可以试试，使用学院的传送回到地面。而且，我相信……您的同伴，多半不希望在学院里边展示自己的传送技术。”

戚枫和希里对视了一眼，然后对着尚恩微笑道：“你说得对。我们也非常荣幸，能体验一下学院的这项黑科技。”

诺拉和戚枫希里，离开了尚恩的办公室，一起坐着电梯，来到了学院的最上层，也就是他们当时进入学院的地方。

“请站在房间的中央，保持静止。”尚恩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温和，“克罗格……并不好对付。请注意安全。”

诺拉回道：“放心吧。等我做完这件事，会回来的，到时我们再谈关于你和学院的事。”

“那么，祝您顺利。”

然后扬声器中响起了电子的倒计时。

“传送机开机中，倒数完毕后就绪……十、九、八……”

当戚枫听到“零”时，整片视野被白光占据。一种难以言喻，有些类似失重的感觉，冲刷着大脑和身体。

等到视线恢复正常，戚枫发现，自己三人站在联邦理工学院的废弃旧址上。

周围静悄悄的，一如当时进入学院的时候。

诺拉仰望天空，感叹道：“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