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桓晔请来的人中,竟有薛综、袁徽两位声名卓著的中原士人,以及张重、李琴两位交州本土的孝廉。
两汉以来,交州荒僻,并无世家大族,历年举孝廉和茂才都没有交州的份。及至灵帝末年,贾琮临危受命,出任交州刺史,在任三年,政绩卓著,于是上表朝廷,请求也在交州地区举孝廉、茂才。朝廷下诏同意,交州从此才与其他各州一样,有了推举人才出仕为官的权利。
张重、李琴两人正是当年贾琮推举的孝廉。二人能在交州这等荒芜之地,被贾琮慧眼简拔而出,除了自身确有些才学之外,其家势也都相当不错,与地方蛮夷豪族多有来往。
刘贤此时正缺交州本土人才,当即封桓晔、薛综、程秉、张重、李琴为从事,令张重、李琴二人协助安抚境内蛮夷,宣扬刘贤大军的民族政策,以争取民心。
二人领命,发动家族势力,四处安抚夷民。旬日之内,苍梧、郁林、南海等地便有数十家豪族夷帅前来表达了归附之意,让得刘贤越发喜出望外。
而自从击败士壹以来,合浦境内的夷民也尽皆丧胆,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偷袭刘贤大军了。此时军中粮草告急,刘贤于是收住兵马,不再前进,发文至南海、苍梧,请赵累、蒋琬调拨粮草接应。
数日之后,蒋琬派兵押送粮草至此,并随同送来一封书信。刘贤看信封,却是从荆州发来的,当下急忙拆阅,随后面色大变。将信交给庞统,道:“留守长沙的都督府长史樊友发来书信,说近日刘备、周瑜频繁调动兵马,意图不明。樊友特地发文前来示警。”
庞统看完信,想了想,道:“我们进入交州已两月有余,刘备、周瑜必然已经知道我军南取交州的消息。他们眼红之下,也不是没有起兵袭击我军之后的可能。唯今之计,当迅速与士燮讲和,然后回兵荆州,去防备刘备和周瑜。”
刘贤皱眉道:“我军刚刚拿下了交州三郡,根基还很不稳固,若是撤兵回荆州,就怕士燮趁虚袭击,导致交州不稳。”
庞统道:“依主公之见,又当如何?”
刘贤道:“不如我与你分一人回去主持大局,留一人在交州稳固民心。”
庞统想了想,道:“如此也好。自古民心该归于君主,如今荆州已然稳固,只需应付刘备、周瑜便可,我就偷个懒,回荆州去吧。交州之事,暂请主公亲自掌管。只需记住,恩威并施,当可内抚夷民,外和士燮。”
刘贤笑道:“军师放心,这些我都知道。我会尽快将交州之事理顺,然后回兵荆州的。交州之地,敌军并不强大,只是山险路远,难以攻取罢了,我就算无力进取,但保守已得之地还是做得到的。”
庞统这才点了点头,当即收拾行装,令魏延保护着,一起返回荆州去了。
送走了庞统,刘贤转头招来赖恭、吴巨、桓晔、薛综、程秉、张重、李琴等人道:“我军目前在郁林、苍梧、南海三郡,各有五六千人,如此兵力,自保有余而进取不足。我欲在交州地方征兵,兵员待遇都比照荆州兵,诸位以为如何?”
赖恭道:“都督容禀,交州在册人口只有百余万,其中纯粹的汉民不足一半,钱粮一向不足,难以供养大军,如今的兵员数目已经是极限了。若是再征兵,且减免军户的赋税,恐怕更加养不起了。”
刘贤道:“怎么会呢?交州虽然在册人口不多,但若算上各地蛮夷百姓的话,绝不会低于两百万人。而且岭南虽说是荒僻之地,但土地却十分肥沃,气候又十分湿热,雨水丰沛至极,稻谷一年两熟,甚至三熟,产量极高,应该不会缺乏军粮才是。”
赖恭道:“粮食产量确实高,我在交州数年,就从未听说有饿死的,百姓即便不耕作,靠采集渔猎也能生存。且交州虽然多山,但人口稀少,平旷之地也还有大量荒地,足可垦田播种。但蛮夷耕作水平有限,其主食也并非谷物,而是薯、芋之类的薯粮。加之蛮夷多不交税,如之奈何?”
刘贤闻言,颇有些郁闷,想了许久,这才道:“若征召蛮夷为兵,再以钱购粮养之,夷民是否愿意?”
赖恭道:“交州钱粮,只够供养各郡守兵及发放上下官吏俸禄之用,哪还有余钱购粮?”
刘贤转头问吴巨道:“你做苍梧太守时,麾下有五千荆州兵之外,还有依附而来的区景、虞褒两军万余人,你是怎么筹措到足够的钱粮养兵的?”
吴巨道:“区景本就是交州豪族,其兵马多是族兵,并不需要我支应钱粮。虞褒之军,却是用收取的商税补贴着的。”
刘贤道:“既然如此,我也可用商税养兵。”
吴巨道:“交州与中原的商路,主要是灵渠和横浦关,这些年中原战乱,商路难走,关津之税日渐减少,就算都督将两条商路的税收加起来,恐怕也只够养五六千人。”
刘贤笑道:“那是你们不会做生意,守着金饭碗却饿肚子,怪的谁来?我看我军若要尽收交州汉蛮百姓之心,必要着落在这两条商路之上。传令下去,就说我要招兵五千。此次招兵,全凭自愿。若是在册百姓愿意从军,便免去其家赋税徭役。若是不在册的蛮夷百姓愿意从军,便每月给钱二百。如此一来,我想蛮夷百姓乐意从军的必定不少。”
吴巨讶道:“每人每月二百钱?若是有一万人,每月岂不是要支付二百万钱!一年就要二千四百万钱!交州全年的钱币收入也还不到一亿,发放官吏俸禄,采购各类军资物品之后,便已所剩无几了。都督从哪里能变出这么多钱来?况且成军之后,军队日常训练还要耗费许多箭矢军械,除粮食外,还要采购油盐果蔬等物品,一万大军,若要保持战斗力,一年非得耗费一千五百万钱不可。两者相加,便是三千九百万钱。这还只是日常消耗,成军之时,需要采购的兵器衣甲帐篷等等一应军资还未计算在内。都督,这些钱要从哪里来?”
刘贤却不在解释钱的来源,转头问张重、李琴道:“两位是交州本土士人,自从前刺史贾琮奏请在交州举孝廉茂才以来,至今也有二十年了,计算交州各郡人口,每年当有四至八名孝廉(汉制,二十万人每年举一名孝廉,不足二十万人的郡,每两年举一名,不足十万人的,每三年举一人)。累计至今,当有百余人了,为何除你二人之外,竟无多少知名的?”
张重道:“都督有所不知,贾琮、李进两位刺史在时,每年都有举孝廉,但之后的朱符、张津等几任刺史,专务攻杀,横征暴敛,加之汉室倾颓,故早已停了举孝廉之事。计交州前后所举,共有二十余人,因战乱及各类疾病,大半已经亡故。寥寥几个活着的,除我二人之外,都在交趾太守士燮处。”
刘贤叹道:“士燮在交州经营了二十年,民心尽附。若我复举孝廉,能否将士人之心抢过来?”
张重惊喜地道:“都督要举孝廉?那可真是太好了!若真能如此,必能夺回部分士人之心。”
刘贤皱眉道:“仅能夺回部分么?”
张重道:“毕竟许多士人已经归附了士燮,很难再拉拢过来。不过豪族之中,子弟众多,都督若能征召些年轻子弟,至少也可以使之两面下注,或者是两不相帮。”
刘贤想了想,突然道:“方今蛮夷尽皆心向士燮,我能否在蛮夷之中也举孝廉,以此招诱蛮民,成为我的编户齐民。”
张重张了张嘴,不好回答。旁边赖恭道:“都督,这样做怕是不行啊!蛮夷不识诗书,不知礼仪,如何能举孝廉?还是应该从汉民中选取才是。”
刘贤笑道:“蛮民不读书,论文才自然是不行。但茂才之外,还有孝廉可举。我就不信,百万蛮民之中就找不出几个孝子!况且不管是孝廉,还是茂才,都会从在册的编户齐民之中选取。蛮民若是愿意归附,自然也该在选取之列。”
赖恭道:“若如此做,只恐蛮民一时不肯深信,而汉民心中反倒生怨。”
刘贤道:“我自然不会厚此薄彼!汉民与归附的蛮民本就是分册登记的。我决定,日后便依在册的人口数目和缴税额度来确定举孝廉的名额。这样一来,汉民多交税,名额自然会多些。蛮民若要增加举孝廉的名额,就只能增加编户齐民的数量。蛮夷君长为了自家子弟能够入仕为官,或许就会举族内附,成为我的编户齐民了。”
赖恭想了想,道:“可以试一试,不过究竟能有多大的成效,却是难说的很。”
刘贤道:“我军向蛮民收取的赋税极少,又用孝廉茂才的名额来诱导,想必多少能招到些蛮夷。此外,我准备在各郡设公学,再在长沙设一学宫,每年招收汉族良家子及蛮族中的有志少年入学,经过考试合格的,便可入仕为官。最后,各地驻军中的军医,可开放给地方蛮汉百姓治病,平时赠医施药,也当能收揽些民心。”
赖恭、薛综、张重、李琴等人闻言,尽皆道:“都督远见,我等不及也。”
正谈论间,忽听门外守军来报:“门外有一老者求见,自称是南阳张仲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