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累静下心来,沉思了许久,最后长叹了口气,召集赖、卫毅商议道:“今日一战,我军小败,不知二位将军有什么想法?”
赖道:“我认为今日之败并非是我军的实力不如吴军,而是调度上出了问题。”
赵累点头道:“不错,是我指挥有误,我当上表向汉昌王请罪。”
赖闻言,忙道:“赵将军误会了,我并无指责将军之意。”
赵累笑了一下,道:“我知道,我也不是在说气话。只是在认真反思己过。赖将军还有什么话,尽快直说。”
赖见赵累如此说,当下沉吟了一下,道:“今日一战,乃是遭遇战,我军是有些托大了,未曾先安置好辎重船队,这才让吴军抓住了破绽,此是其一。其二则是我军盲目依靠石炮、大黄弩的力量,总想着远距离歼敌,从一开始就没有做好近战厮杀的准备,因此混战之中,一直被敌军压着打。”
赵累点了点头,问赖道:“还有吗?”
赖道:“暂时就这两条了。”
赵累道:“赖将军不愧是出身名门,见识不凡。不错,我军的确是犯了这两个大错,这才坐拥强兵,却反而落败。但今日一战我们也都看到了,江东水军精锐的确名不虚传。一旦到了接舷战的时候,敌军个个勇猛如虎,战斗力的确是要强过我军士兵一筹的。”
赖点头道:“这倒的确如此。”
赵累道:“所以我们发挥石炮、强弩优势,拉开距离作战是对的。只是我们未能扬长避短,真正发挥出战船的优良性能,这才导致小败。”
赖问道:“如何才能发挥我军优势?”
赵累笑了笑,指着自家船上的风帆道:“这就是我们的优势!我军战船能够逆风行驶,而吴郡战船却只能顺风。若是风向不对,便能降下风帆,划船前进。也怪我们没有海战经验,今日对战之时没有想到这一层。若是在发现吴军之时,我军船队便远远避开,绕到北方,抢占上风方位。那么便是累死吴军也决计不可能再追上我军。到时候我们便可想打就打,想走就走,而江东军只能被动挨打,被我军一口一口吃掉。”
此言一出,赖、卫毅顿时眼前一亮,纷纷拊掌笑道:“赵将军说的不错!吴军船只无法逆风行驶,如今乃是十月冬季,正刮北风,我们只要抢占了上风位,吴军便只剩下挨打的份儿了。”
赵累也笑道:“水面作战,斗的是船只性能。所谓斗船力而不斗人力,我军战船必吴军优越,此战岂能不胜?今日虽有小败,但明日再战,我军必定能大胜吴军。”
当下赵累下令,所有船队点起火把,相互指引着连夜往北行驶,寻了一处浅滩下锚休息,只等明日再战。
次日清晨,众军用过了朝食,赵累令所有辎重船留守,随后率领船队往南边沿岸搜索前进。船队顺风赵累行驶极快,未到午时,巡哨船已经发现了吴军踪迹。当下赵累自率五艘一千五百料大船,二十艘一千料中等战船前出,前去攻击吴军,命赖、卫毅率领小船往两翼散开,待吴军主力被引走之后,再行杀出,攻击吴军的粮船,堵截吴军的退路。
二将领命,当即去了。
赵累眼见小船远去,当下催动麾下战船,直往吴军迎去。
吕范等人昨日小胜一阵,士气大振,今日一早用了朝食,也自率领船队出海搜索赵累。然而左右寻不见,正疑惑间,忽听赵累船队从北而来,吕范、步鹜、孙韶、朱然等人闻讯,顿时脸上先后变色。
众人都是精通水战的沙场宿将,此时闻听敌军昨日败后,连夜赶往北方,今日一早复又从北面杀来。经验丰富的吕范、朱然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妙。步鹜、孙韶反应稍慢,但在闻听敌军在北,正要建议吕范调转船头,往北迎战之时,二人也瞬间觉得不对了。
喵的,敌军在北,风又是从北吹来,我军战船如何能够逆风行驶?!!
莫非要收了风帆,划船前进么!!
四将呆愣了半晌,就听孙韶道:“敌军既然杀来,那就总是要与我们交战的。桨手们长时间划船自然不行,但临战之时,短时间内划船冲锋,速度却也未必就会慢了。此战我们未必没有胜算。”
吕范迟疑了片刻,咬牙对步鹜、朱然道:“敌军欺我军船只不能逆风行驶。如今对方又占了上风方位,若今日不战,我军日后却也就再不能战了。我欲与敌军勉力战上一场,你等以为如何?”
步鹜、朱然闻言,都道:“吕将军所言不错!我军既然落入下风,更该奋勇作战才是。今日不战,恐怕日后就更不可能再战了。”
当下众将达成一致,吕范命步鹜、朱然率领一般船只往东而去,尽量绕往北方,绕击敌军之后。吕范则与孙韶一起,率领剩余兵马停在原地,等待赵累之兵。
赵累远远望见吴军船队就在前方,当下命众船调整船帆角度,使受力均衡,众船渐渐减缓速度,准备在吴军船队之前二百三十步的距离上停下来。
吕范见状,命船队升起风帆,与赵累拉开距离。赵累见状,也调整风帆,迅速追击。双方都是顺风,但吴军战船其实都是江船,船帆不如专门的海船那么多、那么高,因此虽同样是顺风,但赵累的船只仍然比吴军船只快,双方一追一逃,很快就进入了二百五十步的距离内。
赵累当即将手一挥,命众船发射,五艘大船,二十艘中等战船上面的四十具石炮,八十余具大黄弩同时发射,只听轰隆之声不绝,石弹和弩箭呼啸而出,瞬间落入江东船队之中,密集的石弹和弩箭瞬间取得了辉煌的战果,一举击沉江东战船五艘,击伤七艘。
赵累见状,颇为满意,命士兵加紧装填石弹和弩箭,准备下一波攻击。
此时吕范、孙韶也被赵累的这一波攻击给吓了一跳,当下就听孙韶道:“敌军石炮、巨弩虽然威力强悍,但发射间隔较长。我军船只速度及不上不如敌军,一味撤离,终将被追上,不如趁此时反身杀回去,与敌缠斗。”
吕范闻言,默算了一下,道:“我们刚刚也跑出了二十余里,想来步鹜、朱然之军应该已经绕到敌军之后了。既然如此,我们便杀回去吧。”
当下吕范下令收了风帆,全军转向,往赵累杀了过来。
赵累见状,也急令士卒调整风帆,命令舵手转舵,也转而向北而去,一路压着速度,与敌军船队保持着二百二十步的距离,始终不让敌军追上。
半刻之后,第二波大黄弩准备停当,赵累即令巨弩齐射,再次击伤了五艘江东战船。一刻之后,第二波石炮和第三波大黄弩也准备完毕,当下赵累命压住船速,石炮、巨弩一起齐射,瞬间又击沉了江东军六艘战船,击伤了七八艘。
吕范、孙韶心疼的滴血,又追不上敌军,浑身力气使不出来,顿时又气又急,只得将希望寄托在步鹜、朱然率领的船队之上。
正在此时,被二人视为救命稻草的步鹜、朱然果然领着船队,从北而来,堵在了赵累船队北面。吕范、孙韶不由大喜,命众人敲响战鼓,催促桨手奋力划船,欲要追上前去与步鹜、朱然夹击赵累。
此时望手也发现了北面的吴军船队,急忙将消息报知赵累。赵累闻讯,回头看步鹜、朱然的船队还在十里之外,当下冷笑了一下,不慌不忙地命令船队转向,借着风力斜着往东往外海而去。
步鹜、朱然看到了赵累船队转向,当下命桨手划船,欲要转向堵截赵累。却又哪里堵截的住?赵累船队全是大中型的海船,又没有笨重的辎重船拖累,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上,尖底狭长的海船比平底且船身稍显椭圆的江船更能劈波斩浪。再加上更多、更高且布局合理的船帆,吴郡战船根本就追不上赵累的船队。
步鹜等人憋着一股气从北杀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累率领船队斜着撤往东面,就在十里之外,肉眼可见的距离上再次调整船帆,抢往了北面,随即复又兜了回来,将步鹜、吕范两军都给堵在了南边。
吕范、步鹜见状,顿时心丧若死,知道敌军船只性能太过优越,自己的水师是绝不可能战胜对方的了。当下吕范铁青着脸沉默了半晌,这才咬牙下令撤退。
当下吴军水师纷纷掉头,往海岸边退去,赵累见状,领兵在后穷追不舍,沿路又发射了一波石弹,两拨巨弩,再次击沉击伤了几艘江东船只。
吕范召集众将过船商议道:“敌军战船如此厉害,我军是绝不可能在这广阔的大海之上与之争锋的了。唯今之计,只有退入水道狭窄的江中,方能与敌争锋。”
步鹜道:“我们如今是不可能逆风退回大江了,而南面的钱塘、会稽等人又都在敌军手中,我们也不能在后有赵累船队追击的情况下继续南下去攻打钱塘。海盐县境内并无可供船只躲避的大河,如之奈何?”
吕范想了想,道:“那就找个狭窄的海湾,我们躲进海湾之中,避战保船。如今战则必败,空败无益,不如保全大军,多少也能牵制一下赵累之军。”
步鹜、朱然、孙韶等人闻言,也都别无良策,只得同意吕范的主张,决定躲进海湾,避战保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