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程普被困江边水寨,寨中并无粮草,士兵只有随身携带的半日干粮,次日一早吃完之后,便即断粮。程普无奈,只得组织士兵准备再次突围。刚刚杀出营寨,庞统指挥弓箭方阵乱箭齐发,往程普大军覆盖射击。
程普连冲三次,均不能冲破,眼见敌军将堑壕越挖越宽,程普渐渐绝望。忽听副将道:“水寨之中,尚有许多木料,可扎成木排,顺水飘到下游,摆脱包围。”
程普闻言大喜,当即命令士兵捆扎木排,正扎之时,忽听寨外荆南军传来一阵欢呼,程普起身一看,却是敌军又来了援兵。程普心下愁闷,当下命士兵验收营寨。过了半个时辰,数百名士兵一起合力,终于扎成了上百个木排。程普正待领兵撤退,忽听江面上鼓声震天,一支船队从下游驶了过来,船上旌旗猎猎,尽是荆南军的旗号。
原来庞统原本忖度兵力不足,故而只集中大军围住陆路,及至黄忠、吕介到来,庞统当即留下黄忠在身边,另分遣吕介去下游泊船之处,率领战船前来封锁江面,准备水陆夹击程普,正巧将欲要乘坐木排逃走的程普也堵在了江边。
程普见了吕介水军,顿时面如死灰,心知今番再不可能逃脱了。
及至傍晚,大军无粮可以果腹,尽皆饥肠辘辘,人人皆有怨言,军心不稳。庞统适时命人在寨外架起炊具,煮起了带肉大骨头汤,浓郁的香气飘散入水寨之中,引得一众江东军口水直流。
当晚,水寨之中暗潮涌动,不断有江东士卒逃出营寨,来到庞统军前投降。到了天明,程普清点人数,营中仅剩五六百人了。
带来的三千精兵,除了近千人死伤之外,一夜之间,竟有近一千五百人投降。军心涣散至此,让得程普心灰意冷。转头见周围士兵虽然没跑,但都手脚酸软,饥肠辘辘地看着自己,程普不由又愧又悔,心知士兵饥饿,已经没有力气作战了。倘若此时庞统挥军进攻,以身边这数百饥饿之军,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
换言之,今日已是败局已定!
当下程普苦笑一声,对身边士兵道:“我受江东孙氏三世大恩,必当以死相报。尔等不必陪我送死,可自行出营投降,求生去吧。”
左右士兵闻言,顿时又有三四百人放下兵器,对着程普拜了一拜,随即出营投降去了。只有一两百人誓死追随程普。
当下程普大笑道:“今日我们死在一起,也不枉袍泽一场。”
因陆上被重重围困,出营必死。而江面宽阔,尚有一线生机。于是程普率领士兵上了木排,奋力往下游冲去。
吕介率领水师就在江上下锚监视程普,眼见程普率领百余士兵,乘坐二十几艘木排冲出水寨,吕介当即指挥战船向前拦截。
木排在大江之上几乎是随波逐流,人力仅能控制少许而已,如何能与战船相比?很快程普的木排就被吕介追上,战船一撞,木排顿时散架。程普与木排上的士兵尽皆滚落水中。
吕介见状,当即命令士兵活捉程普。船上的士兵接令,纷纷伸出挠钩,往水里去勾。不多时,程普及其余大半落水士兵都被勾了起来。
程普身穿铁甲,虽然水性很好,但仍旧被灌了几口江水,晕晕乎乎地被荆南军的士兵勾上船,用绳索绑定,程普这才缓过神来,急忙挣扎时,那绳索绑的极紧,如何挣的脱?
当下吕介擒了程普,又指挥战船将江东木排尽皆撞翻,生擒了近百人,余者几乎都死于水中,只有少量运气好的江东军士兵得以顺水而下,逃出生天。吕介也不以为意,即押着程普上岸来见庞统。
庞统见生擒程普,顿时大喜,命吕介、胡济继续保守水寨,自与黄忠一道押着程普等一干江东俘虏返回了江陵。
刘贤闻知庞统擒了程普,顿时大喜,亲自出城迎接。程普见了刘贤,顿时瞪大了眼睛,半晌方才叹道:“原来你竟然从益州回来了,怪不得荆南军突然出兵,袭取了江陵!只是刘将军,你我两家乃是同盟,你又是我家主公妹婿,如此翻脸无情,攻打友军,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刘贤笑道:“怕什么?江陵之地本就是我该得的!不但是江陵,便连夷陵、枝江、秭归、州陵甚至是江夏之地,按道理都该归我所有。”
程普闻言,禁不住怒道:“凭什么?”
刘贤正色道:“当日三家入川之时,早有约定:我军若是打下益州土地,可与江东或刘备置换成荆州土地。今我在川中,连取江州、符节、江阳、牛、新都、雒县、绵竹、什邡八县之地。其中江州、符节是周瑜都督在时就交给江东军了的,而其余六县都是交到鲁肃手中。此事人所共知,当日作此约定之时,程老将军你虽在江夏,未曾亲眼目睹,但想必也是有所耳闻的。周瑜大都督亲口作出的承诺,如今他虽已故去,但言犹在耳,你们不可能就矢口否认了吧!”
程普闻言,面色一变,默然半晌,道:“周瑜大都督作出的承诺,我军自然不会不认。但如今巴东郡被刘备阻断,益州情形究竟如何,我们也不得而知。岂能凭你片面之词就让我们把荆州拱手相让?况且就算要换地,那也得我家主公做主,刘将军擅自兴兵,不告而取,恃强豪夺,就是不对。”
刘贤哑然失笑道:“是非自有公论,我也不与你作口舌之争!如今你已被擒,夷陵、枝江、秭归等地都兵微将寡,我若要取,并非难事。不过我且顾念同盟之义,暂不攻城。我当修书一封,送往江东,看孙权如何说。倘若他爽快地交出城池,那便罢了,若是不许,到时打破城池,为时不晚。”
程普还待争辩,刘贤却不想与他多说,挥挥手命士兵押下去好生看管,随后转头看向了庞统,道:“刚刚接到探子来报:孙权闻听荆州有变,故而从江东拼凑了两万大军,溯江而上,前来救援。前锋数千人已至鄂县。”
庞统闻言大讶,道:“江东本有十万大军,其中三万入川,两万镇守荆州,两万驻守江北淮南之地,留守江东本土的仅有三万人。若是再抽调两万,江东就将极为空虚了,倘若山越豪强作乱,如何镇压?孙权这是想要拼命了么?!!”
刘贤叹了口气道:“我本以为孙权就算舍不得荆州,但迫于形势,多半也只会遣一员大将领兵万余前来增援。却实在没有想到他这次反应如此之大。夷陵、秭归都是险要坚城,若不出奇兵,短时间内必定难以攻取。倘若我们顿兵坚城之下,孙权从后袭击,关羽又在一旁窥视,到时形势必定不妙。故而我才决定不再继续攻打夷陵、秭归了。”
庞统闻言,想了一想,道:“不错!如今江东在枝江城中仅有一千兵,在夷陵城中有两千,秭归城中有一千,巫县城外有三千,兵力薄弱且分散,已经难以对我军构成威胁了。当务之急,不是剿灭黄盖、蒋钦,而是分兵阻拦孙权西进。只要挡住了孙权,黄盖、蒋钦就是瓮中之鳖,迟早都是我军的囊中之物。”
刘贤沉默片刻,道:“我倒是不太担心孙权!我只担心北方曹操。听闻去年三家入川之时,曹操也亲领大军,在潼关、渭水一线大败马超、韩遂,只因冀州河间郡有苏伯、田银趁机造反,声势浩大。曹操后方不稳,因此派曹仁督率七路兵马火速前去讨伐。今年正月,曹操放心不下冀州局势,复又亲自领兵回了邺城,只留夏侯渊、徐晃、张等人在关中继续征讨马超。马超因此声势复振。但曹操回到中原之前,苏伯、田银叛军就已经被剿灭了。如今虽然西北战事尚未停息,但曹操手中可动用的兵马却仍有数万之众。然而数月以来,曹操却都按兵不动。我就怕荆州之战迁延日久,将曹操引来,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庞统闻言,皱眉思索了一下,道:“前几个月关羽、程普虽然对峙于荆州,小战不断,但并未大肆攻伐。曹操拥兵观望倒也说得通,但如今我军突袭南郡,战乱纷起,曹操会作何抉择却就难以揣测了。方今七月,我听派往中原的探子回报,豫州之地,洧水与颍水暴涨,淹没两岸农田村庄,十数万百姓流离失所。此外,听闻朝廷之中许多元老重臣都在推动当今各位皇子封王之事,同时,随着曹操年事日高,膝下曹丕、曹植、曹彰等人争宠也越发激烈。我想在没有安置好流民,稳定住朝廷之前,曹操多半是不会南下的。”
刘贤点头道:“但中原富庶,只要救济得法,十数万难民并不难安置。至于诸位皇子封王之事,这也并不难处理。我朝藩王,虽也建国称尊,但其实并无治国理政之权。王国军政要务都由国相打理,藩王仅有尊号,享受税赋而已。以曹操之权谋,必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过多阻拦,定会顺水推舟封各位皇子为王,趁机将各位年长的皇子尽数赶出许都。如此一来,也更方便他控制朝廷。”
庞统道:“就算再快,曹操要处理完这两件事也至少需要一两个月。只要我们在此之前击败孙权、关羽,便是曹操南下,也足可据险守御了。”
刘贤点了点头,道:”不错!如今黄盖、蒋钦坐困夷陵,缺兵少粮,不足为虑。关羽受了重伤,生死难料。唯一可虑者便是孙权西来之军。我欲亲领大军东进,去迎战孙权。还请军师留守江陵,趁便图谋关羽。”
庞统闻言,大笑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