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开庭的审理,过程毫无波折。在天时地利人和以及有内奸的情况下,如果阿光还能搞砸,那他完全可以自裁谢罪。
围绕着当日拍卖会场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成为了双方当庭控辩的重点。利德尔方有大量监控和各种证据记录下小白在会场外斩杀了赵笑敖,然后杀气腾腾的冲进了拍卖会场,之后不久有黑光闪过,灾难发生。
按照逻辑,利德尔方认为此事跟小白脱不了干系。
但是小白进入拍卖会场之后,盛怒之下封锁了整片空间不给人跑路。所以究竟里面发生了什么,真的没有人知道。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在诸多的阻碍下,费诺亚诺确实提交不出决定性的证据。
他只能咬定小白斩杀赵笑敖,接着毁灭世界,是一个连贯性的犯罪行为。
否则,为什么她要在会场外杀掉联盟的守备官。
“原告,我再次提醒你。”主审法官陆行舟不愿费诺亚诺继续纠缠这个细节,“城乡一体化建设管理委员会工作人员清理联盟守备官赵笑敖一案,已做另案处理。此事涉及联盟内部工作规程,本官不会对你公开具体细节,但是可以保证与本案无关。”
联盟守备官体系庞大,成分复杂,管理混乱。理论上所有守备官统一由联盟总部任免,由惩戒局内务委员会监督。但在实际操作中,往往因为世界性质甚至守备官身份的不同,又划归各职能单位分管,属于典型的多头管理。
而对于来自修真世界的工作人员的管理,除了千头万绪的编制体系,还需要征求其师门的意见,这算是修真世界的一个特色。
赵笑敖本人的编制挂靠文宗联,而文宗联已经和城乡委握手言和,于是把这个烂摊子直接甩给了赵笑敖的师门,让他的师父去替他出头。
但是非常罕见的,那边并没有任何回应,一般而言,修真门派相当护短。不过这样也好,大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回到庭审的现场。利德尔世界拿不出的核心证据,城乡委居然拿了出来——拍卖会现场并非没有幸存者。
当法希尔殿下油头粉面的站上证人席时,费诺亚诺的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他的力量太有限了,连这么关键的事情都无从得知。
“完全没有!”贝尔哲米勒世界公司的少主断然否认了原告的指控,“我和郝运兄弟在会场一见如故,我们三个甚至还一起吃了个大瓜。”
“后来那个世界爆炸了,太惨了!”法希尔殿下气的嘴唇哆嗦,声音发抖,“我强烈谴责位面海盗的恐怖主义行径,他们这是反人类!是文明的敌人……”
“咳咳……”他美丽的妻子法媞玛尴尬的在他耳边小声提醒,“是施工爆炸。”
“对,施工爆炸!”法希尔话音一转,他义愤填膺,站起来振臂高呼,“安全生产无小事,我们贝尔哲米勒公司特别注重安全生产,已经连续创下安全生产无事故的多项纪录……”
是的,法希尔大少爷哪怕站在证人席上,都带着三位美艳的妻子。一人捏肩,一人锤腿,还有一个坐在怀里喂西瓜。
大家都以为他是土豪,这是一种误解,他实际上是个逗比。
“好了,证人,你可以退下了。”27庭庭长,也是本次利德尔诉城乡委案的合议庭的审判长陆行舟,厌倦了这位花花大少的浮夸表演。如果法希尔不是核心证人,他甚至都想以藐视法庭的因由把这位鼎鼎大名的爷给赶出去。
法希尔殿下的证词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为了增强说服力,费诺亚诺向合议庭提供了一份出席当日拍卖会的嘉宾名单,法希尔的名字赫然位列第一。
这份由利德尔提供的证据恰恰成了关键反证,他们证实了法希尔的唯一目击者身份,而这位目击者用他的“人格”保证,原告完全在胡说八道。
“原告,请问你还有什么需要陈述?”
陆行舟询问费诺亚诺。他面无表情,对这位因悲愤而几度哽咽的原告,他既不催促,也不安慰。
费诺亚诺环视整个法庭,无论审判席,被告席还是旁听席上,坐的都是联盟的工作人员。整个利德尔世界只有他和他的助手梅隆两个人坐在原告席上。
所有人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无形的压力让他感到深深的绝望和无力。
“法官大人。”他放下手中繁琐的证据表单,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上衣和白发,让自己不会显得那样的狼狈,“我可以谈一谈我们的世界吗?”
“原告,请不要谈与本案无关的内容。”
陆行舟还没有说话,倒是阿光立刻站了出来。被告席上坐着郑勤,阿光和菲菲。阿光负责说话,菲菲负责递材料,而郑主任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镇场子。
庭审情况已经明了,利德尔指控城乡委证据不足,费诺亚诺无力回天。此时阿光不愿节外生枝,但是显然陆行舟并不这么想。
“被告代表,你坐下。”陆行舟敲了敲法槌,“是否与本案有关由本官决断。”
接着他向费诺亚诺点了点头,道:“被告代表,你请说。”
费诺亚诺再次环视了一番,只是他的目光失去了焦距,仿佛定格在了很久远的岁月中,定格在了一颗业已毁灭的蓝白色的星球上。
“我们的母星利德尔,在古语中,是乳之(这个词被屏蔽了,但是又特别重要,所以用乳之代替)的意思。
我们的星球,曾经经历过好几个地质时期。地层中大量的有机物在各种自然的作用下,形成了利德尔,也就是我们所称的乳之。这种液体清澈,略带点乳白。可以直接食用,也可以治疗伤口,效果出众。
在上古时期,大量的乳之从地表涌出,甚至形成了河流。我们的先民在这种天赐液体的哺育下,过着如同神话般的幸福生活,他们无忧无虑,不必为生活烦恼。
他们席地而坐,探讨哲理,艺术,数学。
因为乳之的口味甜美,那个时代被后世的历史称之为甜美时代。
在甜美时代,我们的文明涌现出了大量的杰出人物。有创建了整个数学体系,建立了三角函数,直角坐标系和曲线函数的列克戴蒙。有雕刻出创世女神海娅,一百多尊雕塑都栩栩如生丰满动人的大艺术家忒吕翁。有提出‘学术乃尊严之始,艺术乃庸俗之终’的大教育家菲勒。
法官大人,这些对于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文明来说,都是陌生的名字。也许他们的成就在你们看来不值一提,但是对于我们的文明来说,他们的名字本身,就代表了我们的文明。”
审判长陆行舟打断了他,说道:“智慧生命生而平等,只有发展的先后,并没有高下的区别。如果一位先贤的光芒照亮一个文明前进的道路,那么他们的名字就应当,就必须被我们所有人铭记。”
“记录员!”陆行舟吩咐道,“列克戴蒙、忒吕翁、菲勒。把这三位先贤的名字记录下来,结束后抄送档案局备案。”
“谢谢你,法官大人,谢谢!”
费诺亚诺真诚的感激陆行舟法官,他真实的感受到了一份难能可贵的尊重。今天第一次,他挺起了胸膛,继续往下说道:
“甜美时代美好而短暂,渐渐的,因为人口过度膨胀,地表原本满溢的乳之,逐渐枯竭。
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我们的文明开始自相残杀,人口一度锐减到不足全盛时的万分之一。
但乳之最后还是消失了。
利德尔星历1095年3月2日,最后一口乳之井枯竭。利德尔人从那一天开始,尝试种植并食用一种名叫古瓦的植物。这种植物的种子能够果腹,但是滋味苦涩。
从那一天起,我们的文明进入苦涩时代。
这个时代漫长而艰辛,我们的文明在苦涩中艰难挣扎。我们没有了乳之,没有了先贤,在黑暗中,我们几乎退回到了刀耕火种的野蛮。
苦涩时代持续了两千七百多年,让我们利德尔人坚持走出来的,不是神明,也不是幸运,而是先贤们留下的书籍,和对甜美的追忆。
我们的儿童,从出生开始,就被告知乳之有多么的甜美,尽管连父母都从未尝过那天赐的甘露。我们的统治者,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修建图书馆,保留先贤们留下的火种。
利德尔星历3823年6月7日,我们的科学家在地层的深处,再次发掘出了乳之。上天的巨量恩赐就一直呆在地底,静待着我们去发现。那储量是如此巨大,甚至足以支撑我们的文明几千年,但是所有的利德尔人,没有任何人舍得喝上哪怕一口。
那一年,我们的飞船飞出了自己的星球,利德尔文明进入星际时代。在星际大航海时代,母星的乳之,又成为了远航中最重要的补给品,它不仅是最优质的星际口粮,更是抵御各种星际疾病和灾害的天然良药。
母星的乳之,哺育我们免受饥饿,庇佑我们飞向星空,因此我们自称利德尔人。
我们的母星,是我们所有利德尔人的母亲。无论我们飞到哪里,母星壮丽的森林,巍峨的山脉,广袤的平原,还有那甜美的乳汁,都是我们不变的乡愁。”
“可这一切都没了!那么美,那么温柔的母星,被毁灭了!”费诺亚诺追忆到此刻,忽然变得无比激动,他当庭咆哮起来,“凶手正洋洋得意的坐在我的对面,我们这些可怜的幸存者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严惩凶手。而这个法庭上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却视而不见!证据?法律?这难道就是世界的公正?这难道就是联盟的法律?难道就因为我们弱小,就该遭受如此不公的对待?”
“我不服!利德尔无数冤死的人民不服!我们必将复仇,无论是用法律还是暴力,无论是在这个世界或者那个世界!”
咚咚咚!
陆行舟敲了敲法槌,让暴躁的费诺亚诺安静下来。
“原告,本庭对利德尔主星的毁灭深表遗憾。”审判长大人端坐其上神情肃穆,“但既然你对联盟法律产生了疑问,本庭作为联盟法官,现在认为有义务向你进行说明。”
“一切公平和正义都并非无限,法律自有其边界。原告,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现在在本庭指控一个拥有数名不朽者,全员超凡的强大组织。你正用手指着的三个人,每一个人都拥有轻而易举抹掉你们整个世界的能力。”
“你能站在这里,平等、安全、完整的发表自己的意见,这本身就是联盟法律给予你的最大公正。”
“本庭的权力,仅限于这座审判席的方寸之间,联盟赋予本庭以证据论断是非的权力,而非情感。本庭向你保证,只要你拿出确凿的证据,你的诉求必将得到伸张。这就是本庭的公正。”
“原告代表,本庭的解释,你是否已经明了?”
原告席上,费诺亚诺失言不语。
被告席上,郑勤和阿光对视一眼,点点头,心道孙甫云说的果然没错,陆行舟这个人确实清高得可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