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蟒这一刀是墨门的全部希望,但史肖央的表情让众人忍不住心头一颤,只见他嘴角冷笑,单手伸出,黑色的气息中,手掌渐渐失去皮肉,变为森森白骨,迎着罡风,猛的一抓。
黑、红、黄混合的气息立刻将那威不可挡的大刀阻挡下来,半空中的周蟒,牙关死咬,全力下劈,然而,非但不能前进一寸,还被黑气沿着刀柄一点点没入体内。
谭霖和苗安凤惊愕对视,虽然史肖央踏入了元将大成之境,但三大掌门联手还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真正的厉害之处,是那诡异的、具有浓郁死气的黑色气息。
双方僵持不下,但表情截然不同。豆大的汗珠急速滑落,周蟒咬牙切齿,随着黑气的没入,脸庞渐渐呈现出一种青黑之色。而史肖央,面带冷屑与玩味,不温不火,甚是轻松。
元技对轰根本无法杀敌,唯有肉搏方有一线胜机,如今两大掌门拼尽全力为他换来的近身机会,周蟒岂能错过,一声爆喝后,将毕生元力注入狂刀,那久持不下的刀刃终于开始缓缓下压,只是,失去元力的镇压,周蟒体内的黑色死气彻底肆无忌惮起来,以至于原本还有一丝白润的面孔彻底变为炭黑之色。
每一个墨门人拳头死死攥在一起,心头猛跳,目光涌动,他们岂不知周蟒在玩命?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然而,史肖央的冷笑再次扑灭众人心中刚刚点起的希望,当黑、红、黄混合气息彻底变为漆黑时,狂刀立刻发生腐蚀,先是刀刃,接着是刀柄,最后直接延伸到周蟒的双手,即便他第一时间撤开,但掌心已经被黑色彻底占据,而且正像狂刀一样,慢慢腐蚀化无。
体内、体外都饱受着黑色死气的摧残,周蟒缓缓转眸,眼中是破败的城墙、遍地的尸体,还有所有墨门之人凝重的眼神。
身为黑龙帮的帮主,如今墨门的三大梁柱之一,周蟒从江湖最底层爬起,一路走来,经历过恐惧、体会过绝望,克服千难万险,方有如今的成就,而今天即要成为他人生的终点。
黑气已经蔓延到双臂,那双浴血奋战的双手早已不见踪影,生命最后时刻,周蟒释然一笑,也许这就是命数。
然而,老天小看了这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周蟒看向谭霖、苗安凤,微微一笑,像是道别,当收回目光锁定至始至终都挂着阴笑的史肖央时,滔天愤怒与坚毅不屈再次在双瞳之中爆发,与此同时,那萎靡下去的气息重整旗鼓,并且无比狂暴。
“周兄,不要!”气息忽然如此狂暴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自曝,谭霖和苗安凤大声急喝,但周蟒已经迈出了那烟消云散的一步。
气息越来越烈,周蟒的黑色面庞因为愤怒和杀气变得无比狰狞,当他的身体眼看便要被撑破时,仰头癫啸,对着史肖央猛冲而去。
“王八蛋,去死吧!”
史肖央的眼中终于涌出一丝凝重,一个中阶元将的自曝,就连元王都要避其锋芒,然而,双方距离只有数十米,加上周蟒的必死之心,当震天巨响爆发时,胸口一沉,一口血舞喷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砸落在地,黑色消散,气息萎靡。
强悍的自曝能量震出一圈金色的涟漪,瞬间席卷整个战场,摧枯拉朽,如同海啸。
危难之际选择牺牲自己为墨门换来一线转机,周蟒的刚烈与悲壮让谭霖和苗安凤的眼眶顿时湿润。
但眼下不是悲伤的时候,二人化悲痛为力量,怒喝着冲向史肖央,周蟒用命换来的机会,他们不能错过,也不敢错过。
史肖央刚刚吃力的站起身,却感受到怒不可歇的威压扑面而来,惊悚终于攀上面庞,仓促间,强忍体内的波澜,双掌凌空拍出。
两道势大力沉的闷响接连炸开,谭霖和苗安凤擦着地面滑退十几米,一口热流直冲喉咙,而史肖央则没了以往的无敌,连喷几口血舞,重重砸地。
脚踏地面,止住退势,谭霖、苗安凤根本不做停顿,下一秒再次发起勇猛攻势,将这一个月来的愤怒、悲伤彻底释放出来。
史肖央咬着牙不让自己昏睡过去,当模糊的视野里,两尊杀神横冲而来时,他的嘴角却擎出一道诡异的冷笑。
史肖央的诡笑让谭霖和苗安凤心头一颤,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眼下只有全力一击方能平定战局。
全场目光都聚焦在这三人身上,一众墨门之人甚至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然而,当一道浑厚的声音传开时,他们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天真。
“找死!”
一袭白衣从天而降,磅礴威压如同水泻,当碰撞的巨响在众人耳边炸开时,上一秒还攻势凶猛的谭霖、苗安凤,下一秒口吐血雾,倒飞而去。
白发如雪,面容松弛,浑浊的老眼中透着狠辣与阴毒,来人除了血衣派老祖史洪波还能是谁,如今的他不仅完全恢复,更是半只脚踏进了中阶元王之境。
冷冷扫过谭霖和苗安凤,史洪波转头看向气息萎靡的史肖央,指尖轻弹,一道黑气直没眉心,后者的气息顿时澎湃起来。
“孙儿恭迎爷爷出关。”史肖央单膝跪地,恭敬施礼,却是换来一句不满的训斥。
“连这些废物都收拾不了,你真给咱们史家长脸啊!”
将另一只膝盖跪下,史肖央打了个激灵,叩头请罪:“孙儿无能,请爷爷责罚!”
史洪波轻甩袖袍,不再理会,当目光再次锁定谭霖和苗安凤时,浑厚的气息缓缓散发。“老夫倒是小看你们了。”
“老不死的,当初就应该挖地三尺将你找出来。”谭霖擦掉嘴角上的血迹,愤恨说道。
“可惜,你们没能找到老夫!”史洪波冷笑,道,“念在老夫与你们祖辈的情分,现在跪地诚服,老夫可以既往不咎。”
“我呸,想让我对你这个不人不鬼的老东西下跪,别做梦了。”苗安凤大喝,紧紧攥住长鞭。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活动活动筋骨吧。”手捋白须,史洪波冷漠笑道。
谭霖和苗安凤对视一眼,墨门已经被推上了悬崖边,是跪着生,还是站着死,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后者,随即掏出一把丹药尽数塞进嘴里,不待咀嚼直接吞下,当虚弱的气息恢复之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杀喊,对着史洪波强攻而去。
将潜力压榨干净,谭霖和苗安凤一左一右急速狂奔,当距离史洪波不到十米之遥时,腾空而起,倒转而下,一掌轰出。
两道掌风从天而降,犹如急坠的陨石,撕裂空气,而在这狂暴的威压下,尘土激扬、废墟横飞。
史洪波微微仰目,任凭罡风将白发吹动,当掌风即将杀到时,轻举右臂,挥出两拳,那么随意,那么从容。
碰撞的巨响伴着两声惨叫瞬间传开,元将与元王之间的鸿沟根本无法弥补,即便谭霖、苗安凤二人倾其所有,但还是抗不过史洪波轻描淡写的两拳,在墨门之人绝望的眼神下,一路喷着血雾,如断线的风筝划过半空,重重砸落在地。
似乎筋骨还未活动开,史洪波腾空而起,凌空悬浮,凭空抓手,生生将谭霖和苗安凤从凹坑中拎了起来。
离地数米,面色因窒息变得紫黑,谭霖和苗安凤拼命挣扎,却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争取不来。
墨门之人彻底陷入无限的绝望之中,他们靠着顽强的意志、不灭的决心,苦苦支撑一个月,他们不怕流血的疼痛,不怕死亡的恐惧,只怕束手无策的绝望。
看着气息越来越弱的谭霖和苗安凤,吴邪、谭璇、苗馨早已眼眶湿红,但他们又能做什么呢?如果自己的死能换来墨门的平安,只怕早已冲了出去。
“语嫣,你在哪?”
坚毅不再,张天冰缓缓闭目,微微仰首,轻声一叹,他张家历经磨难方才有了如今的辉煌,不曾想,由‘张家’变为‘墨门’,非但没有摆脱命运的捉弄,反而遭到了空前的危难,难道真是天意么?
张天冰走到虚弱不起的陈荆南身旁,二人释然一笑,相拥相偎,既然是天意,那便坦然接受吧,至少努力过、坚持过。
杀死谭霖和苗安凤对史洪波来说不会比碾死两只蚂蚁困难多少,但他要的不仅是杀人更是诛心,他要用惨绝人寰的手段告诉世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史洪波手腕轻甩,将谭霖和苗安凤砸响地面,接着再将其拎起,再狠狠砸下,如此反复十几次,直到二人七窍流血、毫无气息,只靠着鼻尖的微弱气流维持着生命之灯不息。
全场鸦雀无声,就连血衣派的人也被这一幕深深震慑,从今往后,畏惧与服从将是他们心头上唯一的烙印,不灭不散。
史洪波依旧悬浮于高空,双手后负,以强者的姿态傲视下方,当看到墨门之人的绝望和血衣派的敬畏时,嘴角终于擎出一抹狂傲的冷笑。
“玩够了,受死吧!”
史洪波低声沉喝,那指向谭霖和苗安凤的指尖黑色大盛,顷刻间化为一道黑光飞射而出。
黑光直射而来,谭霖和苗安凤提着最后一口气从凹坑中爬了出来,但这已经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了,彼此对视,无语相对,但各自的眼睛里没有后悔、没有遗憾。
这一击下去,谭霖、苗安凤必死无疑,失去顶梁柱的墨门只有一条路可选,那边是城破门灭。
事已至此,挣扎无味,墨门之人纷纷闭上眼睛,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他们的嘴角或微笑、或轻扬,也许是回忆起了某件事、某个人。
然而,当一声雷霆怒喝撕裂空间急穿而来时,众人先是一愣,接着是绝地求生中的狂喜,因为这声音让他们想起了那个已经死去的、曾经叱诧风雨的少年。
“老狗,拿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