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恶战,虽然因为发生得很突然,家族也没有收集到什么情报,但是当他看到堵在内城门外,一眼看不到头的黑潮时,他就知道这是一场谁也不能保证生死的战斗,他们从走出城门的一刻开始,他们的生命就和那些无知的平民绑在了一起,不是扫净外城狼人,将他们彻底赶出去,就是狼人填满内城,踩在所有人的尸体之上狂啸。
他有机会退出,以他的身份和家族,只要向费恩大人提出请求,自己就会换上长弓手的装扮,站在城墙之上无惊无险的避开这一场恶战的中心。
但是不行,如果那样,自己虽然能保住性命,但是也彻底堵死了自己前行的通道。
队列已经完全脱离了那些混乱的人潮,开始加速朝东门跑去,兰斯侧头望向视线远处的骑士阵列,他们似乎已经和狼人冲撞在了一起,传来连绵不绝的沉闷撞击声,在这个距离,不时还能看到一些人形生物被骑枪挑飞,从骑兵阵列上方掠过,准备下降时,又被下边的骑枪一阵乱捅,撒着血液摔落地面。骑兵阵列碾压而过,留下一地的尸体,白的是战马和人类,灰黑的是那些野兽,而那最多的红色,是他们交融的灵魂。
原本指挥官这个职务,经过家族的运作之后,已经内定就是自己了,而且无论是论辈分还是论家族,萨姆伍德都比不过自己,结果之所以成为这样,是因为科罗沃兹大人在费恩大人面前点名要用萨姆。
再看了一眼那堆血肉,就在这里,自己还有唯一的机会,这也应该是萨姆的劫数,他收回阴测测的目光,瞥向正渐渐靠近自己的重步兵指挥官。然后他发现……
见鬼!他居然朝我笑!
兰斯一愣,随即心中升起无根之火。
去你马的!再温和也是嘲笑!
在他眼中,指挥官笑着缓缓拔出了长剑,垂直高举过头顶,这让他心中疑惑,他要干嘛?
“全体注意!!”萨姆大喊。
“吼!”士兵们大声应道,也包括了不明所以的兰斯。
“以剑为分界线!右侧士兵,卸甲去盾!!”喊完,萨姆当先将后背的盾牌扔了,又掀掉了头盔,正在拆卸身上厚重的板甲。
剑的右侧?兰斯下意识的分辨了一下,自己刚好在他的左侧,这是要干什么?他不解的看着萨姆,却发现他一边蹦跳着拆掉腿甲,一边不停的朝南门的方向看着,兰斯也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只看到远处,十多个教会的人背对着他们,在视线之内快速的缩小。风,扬起了他们身上的神袍。
重步兵基本上都是由底层的贵族,或者贵族的远亲之类的组成,虽然身份比不上骑士,但素养也是较高的,在萨姆的带头之下与示范之下,他们都开始执行指挥官的命令,只留下一把长剑和里衬,就算有个别人小声的提问或者抗议,都淹没在了一阵阵的重物落声之中。
不过当萨姆再次举起长剑时,他们心中隐隐浮现的答案终于清晰的从指挥官口中说出。
“提前一步控制东门,我们将那群野兽赶出去的希望就越大!我们才能活下来更多的人!”
“现在!没有盔甲的人,跟随我!!!吼!!!”
萨姆声嘶力竭的吼叫着,吼得脖颈上的血管经脉根根凸起,那些士兵似乎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也大声的回应着他。
“吼!!”
然后在兰斯惊疑的目光当中,这个赶着去送死的[敌人],再次将挂着微笑的方脸转向了他。
“兰斯!”
“……”声音将兰斯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
“兰斯爵士!”
“我是一名士兵!大人!”兰斯隐隐察觉到了什么,这让他心中十分不舒服,就好像憋了一股气打上门去,却发现敌人根本不存在。
“他们就交给你了!”
兰斯不用回头,也知道萨姆那只手所指向的是什么,整齐的[哐哐]声中,每一句交流都要大声的喊出来,只是这一句话,兰斯觉得特别大声,震得他起了一层起皮疙瘩。
“是!萨姆大人!”
……
看着那些只穿着里衬,背了一把长剑逐渐远去的身影,他缓缓的将蓄满力气的拳头收了起来。
“全体注意!!”兰斯学着萨姆的样子,大声吼着。
“吼!”
“跟随我!!!”
“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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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出来了,他们又走远了。
妮萨心里对这些走出内城的战士感到一丝敬佩,无论他们之前是怎么样的人,在他们走出内城门的那一刻,历史已经对他们有了定论。他们揽上屠夫之名,维护了城墙之内的秩序与安定,赌上生命,又将瑟瑟发抖的羊羔护在身后。
但就算他们死绝了,可能也不会有人记得他们的好。
骑兵阵列在前边的雇佣兵没有完全破开人潮时,就已经不顾一切的驱马加速,可以想见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人,一定是发现了巨大的危机。
这种时候,危机只有一个,那就是从林地跟着她们冲过来的狼人,已经扑到眼前了,如果让狼人扑到跟前,黑潮就会变成海啸。
所以堵住大门是对的,就算在一开始就放任他们随意进入,这么多得人,也根本不可能完全在这个时间躲进去,甚至连一半都不可能。接下来内城门的人流就如开闸放水一样,想关也关不上了,流水会冲散士兵,狼人会顺着人潮,蜂拥进内城,将战线推向谷口,直至将所有人赶出山谷,赶出洛龙城,或者屠杀殆尽。
叹了口气,妮萨朝塞拉佩尔说道,“我们走。”
她朝着圣殿骑士们的方向走去,刚才极尽远眺,仍能看到接近视线边缘的圣殿骑士、重步兵们,将身上一件件的生命筹码卸掉,直直的朝另外两个门赶去。
她们必须换一身装扮,否则,那些在恐怖中等待的羔羊,不知还会有多少兑变成野兽,她已经发现人群边缘有不少人朝她们这边张望,而那些被丢弃的盔甲,对她们来说是最好的隐藏与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