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
“两步!”
“血隼伙计……”
“草拟吗的你还过来?!才特么进去几天就臭成着卵样!啊?这场从昨晚下到今早的雨居然都没给你淋干净?!!”
“……”
他们没赶上那场雨,当然也没心情、条件去洗个澡什么的,臭是肯定的,本来这也挺正常,大老爷们嘛,但这些天来某艾尔都是跟一些香喷喷的家伙相处,鼻子已经养刁了,再加上刚才又从凡凡身上吸足了花香,这会却猛然遭受到了这种近距离的攻击,实在是难受得紧。
“行了行了,别做出那副模样,五个都出来了!好得很!”艾尔一只手挡在身前,一只手指着巷子口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说道,“你你你,快看看那他吗的是不是云猫,是就让他麻利地过来,跟了一路了也不知道打个招呼,简直莫名奇妙,要不是知道是谁,老子在巷子口就做了他!”
“五……五个?”
算上蜂鸟,总共也就才四个人啊?
……
算了算了,有多无少,既然是“都出来了!”,那就肯定一切安好,也肯定不会再发生那种毁圈子的事情了。
铁贝眨了眨眼,又顺着对方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了一个穿着破破烂烂、浑身脏兮兮的家伙蹲在拐角,正用手点在地上大概是要画圈,但却始终不动手,那模样就像一只蹲地沉思的老猫,不过与之相熟的人都知道那不是沉思,那是困了。
“我没带他来啊?”
说着他朝那边打了声招呼,云猫也举手回了一串手势。
“他说他在给咱们放哨。”
“放放他吗个屁!这种人还敢出来放哨!快快快,赶紧让他过来!跟个招财猫似的,给他往那一杵,巡逻队就是不来也得来了!”
“……,是有点问题……”铁贝又朝那边打了个串手势,然后愕然道,“他说再等会。”
“什么?等会?等啥?!要不咱干脆也别在这说了,走卧槽!”
话音未落,巷子口突然就冒出了另外两个鬼头鬼脑的家伙,打扮跟云猫差不多,这两人刚露头,云猫就跳起来朝他们的脖子上一人给了一下狠的。
很明显,这就是两个普通的老鼠,其中一个两眼一翻就软倒了,另一个的第一反应是扭头看向攻击自己的人,然后喉结上又吃了一下更狠的,喉骨碎裂声清脆悦耳,传得老远。
“这比……”
“大概是在守着跟上了自己的人呢……”
“能不被人跟上吗!这种人就应该安排他守家啊!”
“就是这样安排的啊,”铁贝很是委屈,一边抬手朝那边猛打手势,一边忍不住出声低喝,“完事就快点过来!”
“好嘞!”
这厮不止说话的语气透着一股子三天没睡觉的疲惫劲,就连走路时双手那微小的摆动幅度都像是在应付了事似的,这种样子怎么可能不被人注意!
来到近前,云猫先是朝艾尔和铁贝先后打了个招呼,然后以很是疲惫却兴高采烈的态度汇报道,“……我们在维尔斯西段的其中一个地下据点遇到雀尾啦,她还带了一个挺漂亮的妞”
没等他继续往下说,铁贝就激动地打断道,“那红蛛呢?蝶翅呢?!”
“都好着呢,据说昨晚上也是在那一片找地方躲藏的,她们那个据点不容易被围堵,兄弟们都已经转移到那边去了……”云猫打了个哈欠,眯眼道,“然后其它的血隼大人肯定已经和您说过了,我就不说啦,我就是来送个通知,别让您待会白跑一趟。”
铁贝瞪着眼,瞧瞧艾尔又瞧瞧云猫,前者摇了摇头,边朝巷子口走去边叹气道,“边走边说吧,当然,”他指着身后云猫的鼻子,翻了个白眼,“是你说。”
“是,血隼大人……”
巷子口那两个人应该都已经死了,几人大步越过尸体离开了作案现场,上了重新热闹起来的维尔斯一路向西,艾尔在前,云猫和铁贝两人凑在一起,紧跟之后,限于街上的人来人往,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不是凑得很近的人根本就听不清楚这是在说什么。
“……对了,再跟您说个好消息,”云猫凑到铁贝的耳侧嘿嘿嘿低笑道,“雀尾还找到了咱们紧缺的东西。”
“什么东西?”铁贝挑眉愕然,大概已经高兴得将他们此时此刻的处境忘得差不多了。
“还能有什么啊,那个啊!”
“哪个?”
“吃饭的家伙啊!”
“吃饭的家伙?”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几乎每个地下据点白牛佣兵团都准备了三两套混搭甲、长剑与弩弓,虽然因为某些原因,质量不是很好,但也将就能用,他们人不多,甲胄、武器完全不是问题,“哦。”
“整整一百枚呢,您不高兴?!”
“什么一百……”他眨了眨眼,片刻后突然就一巴掌拍到了云猫的肩膀上,并捂着嘴激动道,“一百枚?金……?”
“是啊是啊!……”
“这真是太好了!”
“呵呵……对了,雀尾不愧是您带出了的人,就连惊讶的程度都和您差不多。”
“……”嗯?“这钱不是雀尾找到的吗,她惊讶什么?”
“大概是惊讶于自己的远见,或者记性?”
“……”
……
火焰玫瑰和红蛛她们的临时驻地之间的距离还是挺远的,走到一半,艾尔身后的两个刚刚度过了某种亢奋期的人,就开始发散自己的好奇了几次三番悄悄地凑过来想要旁敲侧击地问,[血隼大人为什么能大摇大摆地进入驻地]以及[那个“biu嘭!”究竟是什么玩意]。
但自从他语调温和地往后边甩了一句[你们听没听说过好奇心会害死猫]以后,他们就彻底地安静了……
这种安静一直持续到了他们抵达女佣兵们藏身的小巷子时才被打破,这条小巷已经远离了内城中心,并极为接近内城低矮的西城墙,白天也近乎无人行走,就更别提会有老鼠了。
但现在却前前后后共蹲守了三个老鼠模样的人。
铁贝说这是昨晚上跟着逃出来的伙计,看到进来的三人是谁后,他们都悄悄地朝这边行了个礼。
若不是得到了提醒,艾尔还以为他们是真的老鼠。
……
这简直不要比云猫专业得更多。
……
不对,是个人都比那招财猫专业。
……
有那么一瞬间,这种画面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踩着一道两侧站满了士兵的红毯、走向自己王朝的错觉],最近这类莫名奇妙的念头真是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
三人很快就走到了充当临时驻地的房子门前,然后云猫就自动自觉地上前几步开始敲暗号,不过才敲了个开头,门就开了。
大概是里边的人已经听出了那股子夹在敲门声里的垂死挣扎的味道了吧。
……
开门的是脸上带着期待和纠结的蜂鸟,她慌忙行了个礼,然后就侧身让开了位置,那一双躲躲闪闪的眸子则迅速地越过了云猫、铁贝,看向了装模作样、最后一个进来的艾尔。
但还未和对方对视,她就吓得像是一只鸵鸟般低下了脑袋,低得仿佛恨不得将脑袋都埋到胸脯里去。
原先仅有女佣兵们和这个人在场时,那种透着异样气息的氛围会消融他们之间的差距,使其变得不再如此地让人望之却步,可现在铁贝和鳌针都来了,他们又回到了那种隔着鸿沟的上下级关系。
在佣兵团里,亦或者在其它的什么组织里,下级犯了错,都不可能单凭一句道歉就能免去所有的罪责。
带着这种复杂的情绪,她躬身低头,恭迎对方缓步而入,直至脚步声越过短短的门后过道进入了大厅,幻想中的惩罚或者……原谅……都没有出现。
……
屋子里的人变多了,包括鳌针在内,多了四个一身是伤的男人,其中一个还丢掉了整条的右胳膊,这事在路上的时候云猫已经有所提及,在驻地大门的混战当中,这人以一对三,若不是鳌针和云猫来得及时,怕是连命都捡不回来,值得庆幸的是,他是个左撇子。
他们和女佣兵们一起挨着大厅里唯一的一张桌子,或坐或站地围成了一圈,桌子的边缘区域摆放着零零散散的劣质食物,最中央的则是一个专门用来装钱币的小号丝绸收口袋,按那个鼓鼓囊囊的模样来看,里边的钱币应该有将近100枚。
原本大家的视线都聚集在这个袋子之上,但敲门声响,这些视线就统统都汇聚向了大门,他们先是抬起了头,然后站直了身,在看到了最后一个进来的人是谁后,包括左撇子在内的所有人都纷纷凑了上去,一张张憔悴的白脸上有着该有的一切情绪,崇敬、钦佩、不屈等等……以及被暂且压下却时不时冒头的仇恨。
昨晚上跟着铁贝、鳌针从监狱里跑出来的人都在这了,前后一数,包括两位副团长在内一共就9个人,哪怕是当初即将离开东外城区时,他们都还剩下将近三十个伙计,进去之前就更……
一步步走到今天,他们所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重,从声名赫赫的白牛佣兵团的高级成员落到如今一无所有的沟中老鼠,此中落差酿造的仇恨敢与天比高。
“铁贝大人……血隼大人!”
情绪激动之下,男佣兵们都喊得挺大声,两相对比,女佣兵们的声音简直细如蚊呐,其中以雀尾为最,几乎已经是只有嘴型没有声音了。
那种将情欲的包装去掉,然后再擦去“命令”两字之后就只剩下了浓重关切的急需品,又哪里是那么好消化的,她当时慌慌张张地囫囵吞下,并未感觉到多少的酸甜苦辣,但事后却只是略微地回想,就立即被个中的滋味揪住了所有的味蕾,浸泡了整片的心田。
恍然回神,她发现自己已经赤身裸体地泡在了水中,飘飘荡荡,想要松开手中的岸边野草自由来去,却又怕前方那巨大的旋涡里潜藏着什么恶意与陷阱……
……
“诶,好好好……”
大厅里爆发出来的所有热烈几乎都落到了艾尔的身上,这一份份的热切当然都得到了应有的回应。
而所有人之中最激动的铁贝则只是随口应了一句就走向了雀尾几人,他激动地挨个和红蛛三人拥抱,抱到红蛛和蝶翅都还好,但雀尾却似乎有些尴尬与不好意思,甚至还有一丝丝拒绝的意味。
她朝艾尔这边瞄了眼,又快速地移开了视线,与其拥抱之人则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
然后待该抱的都抱了,该安抚的都安抚了,屋子里的气氛渐渐地就降到了一个可以谈话的热度,自艾尔挑了张椅子坐好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围到了桌子边上。
至于话题,除了雀尾带回来的100枚金币该如何使用之外,最主要的就是现下的处境以及未来的选择。
他们现在需要维持生计的食物、治伤的草药以及稍稍好点的武器,这是根本,养十几个人的食物其实还好,但后两样却是大头,而除此之外可能还要向老鼠和酒馆女郎买消息,以及一切杂七杂八的花销。
基于现在这种身份与环境,他们完全不可能再通过接受任务来赚取佣金,这笔对于十几个见不得光的人来说并不算太多的钱只能是越花越少。
而针对于这种处境,大家的认知基本都是一样的,唯一需要达成一致的,就是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的问题,在场之人说得最多的是鳌针,他边说边吃,时不时地瞄一眼几乎一言不发的艾尔,其他的人则只是间或插上一两句,做一点补充。
因为这种“一言不发”,鳌针说着说着就放慢了语速,绕了这么小半天的圈子后,他差不多快没词了,其实关于这点,他们聊了一晚上早就聊出了结果,但奈何落花有意,这流水也不知道有没有情,短时间内,双方之间急剧攀升的落差显然还不能击溃他们心中仅存的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