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现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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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得出来的半固体很快用光,仍有少许残留的空瓶则被收了起来,地上那8条大鱼已经越发的不正常了,他最后检查了一遍,同时强调了自己会在这观察,如果谁敢擅自移动位置就吃掉谁之类的,结果这话不说还好,说了之后一个个都奋力地扭动了起来。

这种可怕的威力让第一次看到的人感到震颤不已,他吞咽着口水匆忙改口,改成若谁能坚持不动,片刻之后就给谁解脱,情况才有所好转。

胡佛死得太早了,他带着心里的惋惜之情悄悄地离开了这片择人而噬的泥潭。

……

两地的距离很近,近得屋子里的打斗都能在这边听得清,艾尔小跑回了包围圈,来到近处,减速靠近,不过少数几个负责戒备的人都心不在焉,大概是看到他胳膊上绑着白布带,又是个瘸子的原因,也就都没有过来拦截盘问的意思。

铁三角的新首领可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要分享玫瑰的花蜜,他们如果不趁着那个女人被拖出来的时候多瞅上几眼从鹰背指间泄露出的星光,往后大概也没有机会再看见这种天降之物了。

只不过,这女人也太能打了。

还在打,说明形势还好,艾尔为此松了口气,被那些已经成了“绊马索”的神经病缠上,还能在情况恶化之前赶回来,并想到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这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雇佣兵们站得很密集,正一个挨着一个的伸长脖子探着脑袋朝里边张望,若是在这些人脚下点上七八块迷香,起到的效果应该不比在封闭的空间里使用差。

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从南边跑这点是无法改变的了,但这微微的凉风却是从北面刮来的,如果想要迷香的烟气能熏得到更多的人,就必须挤进里边,然后横向移动沿途扔下点燃的迷香,这可不容易。

不容易也得干,他迟早也得挤进去,迷香被点燃,倒是只有火星没有烟气,他下意识地想要闻一闻,确认确认是不是真的没有味道,然后又忙给了自己一巴掌,并暗骂自己有病。

那片从火蝎身上撕下来的三角形的布片也被用尿淋湿,他就带着这两样东西,强势插入,一边挤,一边自言自语道,我有什么什么病,都让让,我还有什么什么病,不让的话被传染就麻烦了,会阳[hx]痿啊什么的,间中夹杂几声似乎要将肺都呛出来的咳嗽……

这过程中好几块迷香被扔到了地上,其实扔第一块时他还很小心,然后立即就发现自己纯粹是矜持给瞎子看,人家根本就不会去注意脚下的事物,所以后来的几块他就很随意了。没几下人群就几乎被挤穿,包围圈内部那间小房子里的景象已经能透过一个个人头之间的缝隙映入眼帘,但里边的画面却让他惊得将手中的迷香都一股脑掉到了地上。

他心里在想着自己的事,要丢迷香丢迷香,要趁机掠人趁机掠人……却一时忽略了耳边的说话声,此时看到屋子这一侧那几个用盾牌堵住窗口的人影,旁人议论的内容才猛然涌进他的脑海。

铁三角的人也在用迷香!

全部由觉醒者组成的摘星小队已经在预备了!

恰在此时,嘭地一声响,那面盾牌猛地掀动了一下,但又被窗户边上的几个人合力给摁了回去。

这你吗了个比的真是现世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脚下的迷香熏的,他暗自骂完之后就突然感到有些晕眩,当下也不敢再待在这里浪费时间,急急忙忙地朝房子正门那边挤了过去。

……

逃出来的人咋一眼望去似乎都有些精神恍惚,但眼底深处却尽是疯狂,只有疯狂,死里逃生的庆幸之意只一闪就消逝,一个个都说那女人力气大得要死,而且看一眼就受不了,除非觉醒者上,否则根本就拿不下来。

但觉醒者都是高层,是构成佣兵团的基柱,不论是出于他们自身的想法,还是出于佣兵团的稳定性来看,这种[立即让觉醒者上]的说法都只是个笑话,愿意做佣兵的觉醒者如此稀少,真要在这死上一两个,那就是睡到天亮却他吗的尿了裤子!

当然了,如果是某几个需要处理的家伙,倒也不是不可以,鹰背瞥了眼灰熊的那两个副团长,但合适的手段与无法抗拒的理由还没酝酿好,于是消耗战术依旧不变。

人一波波的进,下边那些该死的基本都死了,没该死的也死了不少,房子里的尸体一层叠着一层,进去的人踩在上边走起来都歪歪扭扭的,门前的血洼成了血池。

有人提议,干脆连钝剑都不要了,直接用盾牌,进门就排成排直接冲上去将那女人逼进角落就好了,鹰背笑着说好,然后一小队持盾的佣兵进去了,没一会尸体就从大门、窗户被扔了出来,有一面盾牌还滚到了鹰背脚下。

提议的人被勒令加入下一轮冲锋的小队,结果不言而喻。

这种种情况依旧没有彻底吓住众人,他们又换着花样试了其他几种办法,依旧是以失败告终,提意见的人越来越少,鹰背的笑却越来越明显。

基于这种笑意,附近渐渐沉寂的人群中又有人壮起胆子提议道,“既然看一眼就受不了,那咱们就蒙住眼进去吧,这样我们就能发挥出原本的实力了!”

鹰背哈哈大笑,四下扫视,问道,“还有没有人有其他的办法,都一起说出来吧!”

有人起了头,于是很快又有第二个人试探着说道,“可不可以用烟熏火燎法?这样她肯定会自己出来的!”

对此,团长大人只是略微思索,然后点头回以充满鼓励意味的笑意,接下来不用他说,又有第三个人说道,“咱们这么多人围住这里,却拿不下一个女人,其实也就是因为这栋小房子,要不咱们直接拆掉它吧,从外边开始拆,让她躲无可”

话音未落,一阵哈哈哈的大笑声就打断了第三个人的话头,鹰背笑得很夸张,他挥挥手让下一支冲锋小队继续冲击,然后笑着招呼毒钩,说道,“把第一个人的眼睛挖了,然后丢到屋子里。”

嘶!

除了毒钩,附近的人都有轻有重地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气还没吸完,下半句又传来,“就在这吧,挖个坑,把第三个活埋了。”

那第二个呢?包括毒钩在内的众人在心中都腾起了这个疑问,并且都看向了那个呆若木鸡,似乎躲过一劫的幸运儿。

“埋好了,在上边插一根棍子,把第二个捆上去,烧死。”

声音清淡,仿佛在交代毒钩如何去做两道菜似的。

直到鹰背就这样的处理结果完成了短暂的交代,那三人才反应过来,慌忙跪到了地上,不断地开口求饶。

不用鹰背再次开口,毒钩就带着两人上去摁住了第一个,捏开嘴巴将匕首探进对方嘴里胡搅一通,惨嚎都被搅烂在了口腔里,之后匕首又被迅速抽出并往那双惊恐莫名的眼睛上划去,血滴飞溅,在受刑之人的世界里,剧痛彻底取代了光明。

有佣兵自觉接手将第一个人扔进了打斗接近尾声的小房子里,又有人用自己的武器开始在地上挖坑,那两人想跑,结果刚站起身没走几步,人群中突然就踹出了好几只脚,将他们踹得倒飞而回,抬头望去,这附近赫然已经全都是鹰背的人!

其实那些进入屋子里的消耗品没有一个是鹰背团的,在大多数人都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房子正门的这堆人里,其中的非鹰背团成员几乎都已经被清了个干净,他们要么被怂恿进了冲锋送死队,要么就莫名其妙的被人挤了出去。

被围在中间的,还有灰熊的那两个副团长。

坑很快就挖好了,第一个人也随那波消耗品一起投入了神明的怀抱,鹰背叹了口气,将视线投向了灰熊的两位副团长,指着第三个提议人,“想要将林地玫瑰活埋的这个,是灰熊的队长吧,怎么,你们两个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人就这样死掉吗?”

那边的毒钩已经在拿着剑比划了,这种时候大家都不愿浪费太多的时间,所以这坑其实挖得不够大也不够深,也就勉强能塞入一个蜷缩着的人,鹰背说要活埋,可没说具体的要求,那也就是说,砍掉手脚也是可以的?

这个决定在嬉笑中被拍腿而定。

两个副团长低着头不说话,显然都不愿承认那是自己的人,他们也是猛然发觉周边情况的不对,此时下一队即将冲锋的人已经做好了准备,个个兴奋莫名,像是疯了一样,那一张张的脸……都是他们的人!可此时他们已经完全被鹰背的人围了起来,四周黑影憧憧,谁顾得着谁?

“你也说个办法吧,”鹰背随手指了一个,笑道,“下边人犯了错,老大不抗起来,那还怎么指望人家替你们跑腿卖命?”

微风一吹,吹得那人脑门上的汗一颗颗往下落,他咬死牙关没将[他不是我的人]这句话脱口而出,也没有立即接话,低着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可这还没转两圈,就听鹰背继续说道,“毕竟你也是铁三角的人,既然这么为难的话,那这个主意我就替你出了吧!”

没人敢说话,鹰背收起了笑容,恢复了那副大家所熟悉的阴狠模样,“你们两个做做准备,下一轮就带着那个想要活埋林地玫瑰的人进去,不过放心,不只是你们三个,进去的人还有毒钩,”他说着朝毒钩那边看了眼,后者暗暗点头表示明白,“以及我手下的两名觉醒者队长,拖了这么久,能耗的都耗完了,该来个了断了。”

将一切都做个了断,无论是消耗战,还是铁三角的统合,“夜色如此之美,如果只是一直站在这里,远距离欣赏星辉,那不是浪费了美好的春光?”

该死的人都已经死得差不多,而屋内那道诱人的黑影虽然仍在翩翩起舞,但已不复之前那种举重若轻的程度,甚至似乎连应付普通的佣兵都有些吃力,惨叫也不再是连成一片,现下的情况,已经到了觉醒者出场的时机了。

“我,我有个提议,”另一个没被点名的副团长抹了把头上的汗,慌忙说道,“或许在进去之前,我们可以用一轮迷香”

“哼,草拟吗的怎么用?”毒钩出声打断,“就这么丢进去,然后让人家捡起来扔到你脸上?”

鹰背用眼神制止了还要继续骂的心腹,示意灰熊的副团长将话说完,因为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人的能力或许能让迷香在里边不受影响地烧起来。

这倒是不错的注意,眼前这间房子只有两扇窗一道门,算是很理想的迷香使用场地,鹰背之前也不是没想过这样做,毕竟这算是一举多得,把那个女人带回去,也是要先上一轮浅浅的迷香的,之所以没用是因为毒钩的顾虑他也有,但此时由灰熊的这个副团长说出来,意义就不一样了。

对方没有立即接口,而是举起手掌,掌上微弱的红光涌现,瞬时吸引了附近人群的注意力,伴随着微光出现的,是一个个发亮的符号,既像蚯蚓又似涂鸦,全部贴在手掌的边缘,给人的感觉是如果那只手掌大一些,它们围成的圈应该也会随之变大。

紧跟着它们出现的是一条红色的亮线,亮线将所有的符号都串在了一起,当连接完成,红光似乎猛然变亮了一点,但圈内的血肉却是消失了,仿若那只手被击穿了个大孔,孔内是连接深渊的隧道,隧道之内藏着比夜幕还要浓的黑暗。

第一次看到这种画面的人心中刚刚腾起惊讶,就见异象突生,一只毛茸茸的脑袋从光圈内的黑暗中探出,黑毛中一对溜的绿豆小眼四下张望一圈,众人含在咽喉里的[卧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小眼睛的主人就从圈内挤了出来,蹦到了地上,打眼望去,这竟然是一只肥硕的黑毛大老鼠!

“卧槽!”连毒钩都和附近的人一样,惊呼出声。

这老鼠快赶得上猫了!

它也不怕人,落地后一动不动,只是小眼睛不停地左右扫视,像是一个初来乍到因为对周围的人和物都充满了好奇心而四处打量的士兵。

这还没完,红光晃了一下,第二个大老鼠又落到了地上,然后红光一闪一闪,前后总共闪了五次才彻底熄灭,地上则多了五只站得整整齐齐的黑毛老鼠,这种表现让它们更像士兵了。

召唤它们出来的副团长一屁股做到了地上,神情疲惫,仰头朝鹰背说道,“团长大人,我会让它们各自背负一块点燃的迷香,跟随摘星小队一起进去,躲入死角,或者爬上房梁,总之是不能让林地玫瑰抓到,然后咱们再往两个窗口各派一名持盾觉醒者以及几名佣兵,将窗口掩上。

等迷香烧了一会,那女人出来就用渔网套住她,如果她不出来的话,您直接派人进去捡尸就好了,而我”

“你就在这全心全意地操控这几只老鼠对吧?”毒钩再次出口打断,他早就想干了这两名眼中钉,此时煮熟的鸭子很可能就要飞了一个,怎能不心急?他说着转头看向鹰背,却见团长脸上的表情有些似笑非笑。

召唤老鼠的副团长坐在地上不回答,显然是承认了毒钩的说法。

“好,就这么办,”笑容终于清晰,团长的语气不容置疑,“尽快吧,我有些困了,在睡觉前,我想尝尝烟熏玫瑰的味道。”

……

身后被绑在柱子上的人早已经死了,歪脖子尸体与脚下的柴火一起被烈焰吞噬,简直就是一根人形火把,火势旺盛,看样子还能再烧一会,它不仅为这一片区域提供了光明,还不断的散发着焦糊的肉香味,肉香与血腥在众人的鼻腔里纠结缠绕,为接下来激动人心的最后时刻做出了最完美的血与火的铺垫。

鹰背前边站着五个人,脸上都蒙着浇了尿的布块,手里只提着一面骑士盾。

这其中有灰熊的另一名副团长,有大名鼎鼎的鹰背“二团长”毒钩,有那个原本要被活埋的灰熊小队长,也是个觉醒者,鹰背留下这人,或许根本原因也在此,不过这人是个无咒觉醒者,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鹰背团的小队长,也都是无咒觉醒者,这两人毒钩亲自挑选的。

两个副团长都是勇气觉醒者,他们正在给三名无咒觉醒者加持祝福,做着最后的准备,大家都在盯着屋内那唯一一道站立着的黑影,是那个女人,她的情况已经有些不对经了,相信再等上一会,她就会摔倒在地。

艾尔也在盯着,他刚刚挤到这边,正处于人群中的第二排,沾了尿的三角形布块也已经被蒙到了脸上,因为这个原因,他只敢微微曲着腿,将脑袋缩在人堆里,因为现在这种情况根本就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用来解释他为什么也是一副准备冲锋的模样。

或许可以说自己脸上有病?但情况一定是这样的:神经病,那蒙起来就行了,干嘛要浇上尿,什么?你说那是水?味儿那么大,水拟吗比!然后拔剑就砍。

据说味儿越大的尿,过滤迷烟草的效果就越好……换个角度来看,这似乎还是件好事,他以此来舒缓自己的神经,否则焦虑、紧张、惊讶、兴奋、患得患失等等情绪会立即让被奔腾心潮折磨的脑袋立即爆炸。

这些情绪大多是因为现下的局势,那5个家伙全都是觉醒者,在大家都加持了勇气祝福的情况下,随便一个的力量都比他大,手上沾的血也比他多,与之相斗他唯一能依仗的,就是手中的暴风,以及那个女人不知何时在他心里种下的病根。

当那个人影再次出现在眼前时,这种毫无道理可言的力量瞬时填满胸腔,如果说勇气祝福是暖流,那它就是烈焰,炙烤灵魂的熊熊烈焰,赐予着魔之人无畏之力,除了[不能将她带走]这一件事之外,他已然无所畏惧。

在这些情绪之中,惊讶却是源自于鹰背,他终于看到了这个男人,那张脸上的伤让他差点没张嘴将浇了尿的蒙脸布吃进去!从侧边窥视到对方的第一眼啊,他就下意识地别过了脸,生怕对方偶然扭头瞅见自己,直到想起自己一脸伤对方应该认不出自己,才敢多看了几眼。

对方脸上那道伤痕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尽管形势急迫,但一个不可抑制的大胆猜测还是悄悄从心底升起,这个猜测让他有些怦然心动,充满好奇。

那头熊不是灰熊的团长,而是鹰背!

心动与灰熊的死无关,未曾谋面的陌生人死不死与他何干?他只在乎那种力量,人人都说灰熊是觉醒者,他和所有人一样,原本还以为那是一条咒语,但这种想法显然已经与现实相驳鹰背是个普通人,却能化身为熊。

那是一种可以被普通人使用的、可以被人夺取的力量。

虽然暴风的力量还没被认认真真地确认能否被普通人使用,但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答案几乎呼之欲出,鹰背手上肯定也有一样和暴风类似的东西!

他想要。

……

万众瞩目导致了场面的沉寂,大家都在等着那声期待已久的重物落地声,黑影已经有些摇摇晃晃,那个声音就要来了,然而它还没来,沉寂就已经被打破。

哨探带来了紧要的信息。

难民营那边有情况,一支队伍朝这边过来了,夜幕下也看不大清楚到底有多少人,但哨探已经确认了他们身上反射着迷蒙白光的就是重步兵的重装板甲,他们就是那些重步兵守卫!

这种情况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最应该来的白牛没来,有极低概率来的狼人也没来,但保护难民的监狱守卫居然来了!

这些色中恶鬼究竟是擅离职守,还是奉命调遣?

问号升起的同时,屋子里边终于是传来了一声万众期待的重物着地的闷响。

林地玫瑰倒了!

鹰背没有丝毫犹豫,立即让哨探设法拦截、拖延,或者诱使他们改道,同时挥动手臂,让觉醒者立即进去来硬的。

早已迫不及待的5人冲了过去,先后进入了房子。

那只手挥动时,一抹从掌心反射而来的黑色闪光直射入艾尔的眼睛,再也挥之不去,他似乎愣了片刻,又眨了眨眼,然后连忙拂开了身前那两个一直挡着他的伙计,朝房子里窜了过去。

热血上涌,身上的伤痛都融于风中,眼中只剩那道突然矮了一截的黑影。

在穿过那扇洞开的房门时,他仿佛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惊怒的咆哮。

“拦住他!”

……

屋内。

这次完了,她再也等不到那或许永不会出现的机会了。

那五道趁乱窜入房子里,又或窜上房梁,或钻入死角中的火光十分明显,但等那些越来越难对付的混蛋佣兵全部躺倒时,她身上所剩无几的力气已经开始了快速地消退,仿佛一袋每一点每一滴她都小心使用的清水,却突然被人扎了一个捂也捂不住的口子。

晚了,也完了,或许从那个袭击者成功溜走时开始,这种结局就已经注定,又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她的生命就应该被终结于巨狼的口中。

如果不是那个傻子突然从黑暗中钻出来的话。

他去了哪里?已经死了吗?

或许她也该了结了自己,否则真的落入了那些人的手里,她一定会后悔此时此刻自己没有这样做,林间飞鸟不可能存活于囚笼,更不会成为别人的玩物,绝不。

那就当他死了吧。

她跌坐在地,心中疑惑于自己为什么在做出最后的决定前,非要在其加上这么一个敷衍式的定论。

一定是累了,她早就累了,从迈步踏入林地的那一刻开始就累了,想卷缩成一团,缩入一个温暖的随便什么地方,好好地睡上一觉,不用担心同类的觊觎,不用害怕随时来袭的野兽,可世界上没有这种地方,哪怕是凡凡守在旁边,搂着她入睡,沉眠、安宁也依旧与她无缘。

或许那充满未知的黑暗里有这种地方,就算没有,那至少也有无尽的长眠。

想要通往无尽长眠的话,用那越来越沉的佣兵长剑显然不合适也不方便,她摸向了身上的匕首,与此同时,风声袭来,几条人影从屋外的光明之中窜入了屋内的黑暗,已经袭至眼前。

最前边的那个人就这么弯腰撞了过来,大半个身体和脸都缩在盾牌后边,只在盾牌之上露出半个脑壳以及一双反射着微光的眼睛,光芒来自于窗外的火把、天上的迷月,以及心中的疯狂。

这是毒钩挑的小队长,爱表现,冲得最快,眼见那个浑身散发着光芒的女人垂头跌坐,难以为继的样子,甚至很可能已经彻底昏迷了过去,任人宰割,这怎能不让人兴奋激动?

不论那副模样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这种突然出现的近距离迅疾冲撞,显然不是一个精疲力竭、身中迷香的女人所能抗衡的,盾牌会格挡掉任何有力或者无力的反击,将反抗者压在地上,若是想要近距离的接触天使,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也是唯一的机会。

用好几条誓言换来的机会。

嘭!

手肘和盾牌相撞,目标被撞倒了,两人滚到了地上,冲撞者只觉得身下一片柔软,软得不敢想象,还有那张邻人窒息的脸,他真的忘记了呼吸,那一瞬间,就连视线都被那双紫眸拽得扭曲偏离,夹杂着被扯得破碎的灵魂一起被吸进了紫色的星海再也逃脱不掉,恍惚中,天际之外似乎传来了什么人的声音。

“不!快闪开”

天际被一抹冰凉遮盖,破碎的意识彻底泯灭于紫色的星海。

女人费力地推开压着自己的尸体,挣扎着站了起来,可还未来得及将匕首从尸体的太阳穴处抽出,下一轮攻击已经再次袭来。发起攻击的是第二个抵达的灰熊副团长,对方原本应该是背对着她站立,但此时上半身已经几乎整个扭了过来,肩膀拖拽着一条粗壮的胳膊,固定在小臂上的盾牌搅动空气,虎虎生风。

来不及了,这间屋子里不会再出现新的死者,被这面盾牌砸中,武器必定会离手,人也会被砸飞或许还会就此昏迷过去,但因为有胸前两个球体的缓冲,她却不会死去,可再醒来,既是地狱。

风声呼啸,似乎还带来了一声莫名奇妙的呼喊,但是晕眩感让她分不清那是什么,她闭上了眼睛,把头压低并尽力的前伸,如果没有这双眼睛的干扰,对方说不定能一下子就拍死她,那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不知为什么,眼睛一闭,飘飘荡荡的意识似乎彻底脱离了躯体,自私地又回到了那个晚上,也是这般风声呼啸,迎面而来的是一张血盆大口,下一瞬就会夺去疲惫之人的生命,可一个疯子不知道从哪个疙瘩角落里窜了出来,穿越篝火,将一把黑色的利刃送入了巨狼的太阳穴,踩着死神的脸从她面前掠过,犹如一道流星。

它的尾焰似乎如此的炽热。

故事的后来是以什么作为结局?她想要在死前再回忆一下那个结尾,虽然其中不乏伤悲与惊险,却也让人觉得有些有趣,可是记忆似乎被遗留在了身体里,被意识带过来的只有零零碎碎的片段,她一片片地努力拼凑。

结尾是……她走过去拉住了那个一脸呆滞,不断嚷嚷着“我要爽我要爽……”并往林地深处走去的疯子,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对方扯了回头,然后,那个人转身朝她张开了双臂。

她被人搂住了。

嗯?

不对,印象中不是这样的呀?!

紫眸猛地睁开,模模糊糊中却看到还真有个人搂住了她,紫色星海里闪烁着因为被迷香吹拂而从心底深处裸露出来的欣喜与期待,可是当她努力地眨了眨眼,看到对方是个同样蒙着脸的男人时,欣喜消失了,期待也已经破灭,想要伸手去扯落那块黑布,然后一颗心随着伸至半空却无力垂落的手臂一起摔下,死了。

“你说你要爽?”男人说着接住了那只无力垂落的小手,放到嘴部隔着黑布亲了下,然后似乎翻了个白眼,无论是对方的声音、说的话、做出的举动都让她惊诧莫名。

这黑布上都是浓郁的尿臊味,艾尔没当场呕出来就算好的了。

他翻完白眼就将已经浑身瘫软的花儿从怀里放下,让其靠坐在墙壁上,就算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也还是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那张要人命的脸,但这一捏,手上的血就将花儿染红,让它一半艳得似火,一半冷得像冰。

早在林地的那个夜晚,他就能面对面地将意识从那片星海里抽出,自然不怕此时会被吸掉灵魂。

噗,哐当!

轻微的闷响与铁板落地的声音想起,那是一条固定着盾牌的断臂。

“觉醒者?!”几个惊疑不定的惊呼声在昏暗中重叠。

快得像风的速度,显然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范畴,但这也正是令人疑惑的地方,没有人见过这种能力。

“滚!滚开……”女人抬手想要推开捏在脸上的血手,但剩下的力气已经不足以支持这个动作,她只能无力的扯着它,语气里有惊恐,也有决然,“快杀了我!”

“好,我会把你溺死在这里,”艾尔将那只手摁在自己心脏之上,扭头看向身后小心翼翼靠过来的四个人,“但在此之前,就算是滚,我也要带你滚出去,要找泰迪或者格兰治好你的嗓子。”

进门之后,暴风掠过了后边的四名觉醒者,这是他第一次站在觉醒者的对立面,虽然早就知道这些人不好对付,但结果仍然超出他的预计。

最后边的那个,也就是他接触的第一个,在关键的时刻侧开了身体,暴风只在对方后背留下一道大豁口,没有伤及到要害,第二个,划开了脖颈,可看样子,也只是划开了皮肉而已,血管和气管都没被伤到,第三个……

他想找一些借口来遮盖自己的失败,比如连续攻击两人之后,他的速度已经被减缓了许多,再加上来自于屋外的那声提醒,对方才躲开了攻击,可事实就是事实,无论用多少只存在于脑海中的,无形、抽象的借口与理由都无法掩饰他被人在手上划了一下的事实,粘上星辰的红色也是由来于此。

好在他在第四个人身上找回了面子,对方蓄满力量的手臂被削掉了,他还趁机抱走了这个兴许有一个半……不,一定是有两个维维恩那么重的女人。

“不要……你放开我!”

女人大概已经完全糊涂了,双眼迷蒙,她很害怕,艾尔松开了那只想要挣扎但其实没有丝毫力气的柔荑,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个模样,真是诱人呢,那我就先暂时放开吧,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将在周围扫视了一圈的视线收回,最后瞥了眼这具软趴趴靠在墙上微微发颤的躯体,吼了一声就伴随着哈哈哈的大笑声窜了出去。

“我要爽!”

花瓣微微一颤。

鹰背带着人冲来了,百死无生,机会不是没有,但是很小,小得像是海里的针,就看暴风能否在它沉入深海之前将之挑出来了。

那个伤到他的人有一双钩子似的眼睛,最难对付,这家伙大概就是“二团长”了,艾尔谁也不找,就找对方,暴风赋予的速度让他瞬时就抵达了毒钩身前,匕首虚晃,却是抬脚就往对方胸口踹去,这一脚要是踹实了,铁板都会被踹得凹进去,别说胸腔肋骨。

不过这种理想情况显然不会出现,大家都全神戒备,经验丰富的人不必跟得上风的速度,只需要猜中了风的源头与将要抵达的目的地,就能给予反击,盾牌搅动气流,带着呼啸从艾尔身侧拍至,这要是被拍中了,大概不会比被那头熊拍中的结果好多少。

他与这人的第一次交手就吃了个亏,同样的错怎么会犯……额,怎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犯第二次?所以目标从始至终其实都不是这个最难搞的家伙,大自然中没有[先从群体中最强大的个体下手]这种道理。

盾牌挥至,击中了一只早就准备着的脚板,艾尔整个人被拍了出去,挥盾之人脸色一变,这一下艾尔不止是借了力,还展现了自己的力量。

这人难道拥有两种超出常人极限的力量?!

目标是那个断臂的家伙,艾尔在空中掐中了那条后缩却躲闪不及的脖颈,落地后将一身的力气、借来的惯性统统都转交给了对方,目标被掷了出去,如一枚巨型箭矢激射向堵着南面窗户的那面盾牌。

持盾之人也是觉醒者,并且在他后边还有好几个人推背使劲。

但艾尔认为对方挡不住,因为人体巨型弩箭叠加了两个觉醒者的大力,还有暴风之速,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块砖则是那些迷香,隔了那么会,附近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吸入了一些。

嘭!

血花绽放,两声几乎重叠的巨响震得他差点晕眩过去。

他被人拍中了,对方有四个人,但是能这么快就将攻击距离拉近的,肯定是那个距离他的落点最近、只是脖颈受了点轻伤的家伙,据说是鹰背的小队长,无咒觉醒者,真他吗个比的,这力道虽然无法和那头熊相比,但也是拍得他气血翻涌离地起飞。

在空中,他瞥到那面堵着窗户的重步兵筝形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蓬血雾,透过洞开的窗户与血雾,外边的人群歪歪扭扭,几乎已经站立不稳。

飘荡于海中的那枚针出现了!

同时瞥见的,还有那个最难搞的家伙,对方已经预见到了艾尔的落点,正往那边跑去,如果他不做点什么的话……他怎么可能不做点什么呢?

艾尔在空中一甩手,一柄匕首就钉中毒钩的腰,对方的表情又惊又怒,极其精彩,但比这精彩千万倍的星海他都没空去看,怎么会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屋外的人冲进来了,最先反应过来的鹰背已经抵达了大门,如果艾尔能跑出去,那鹰背再想变熊可就追不上了,如果跑不出去……

他没来得及想,落地后就迅速抱起了那个靠在地上勉力强撑眼皮的女人,朝窗户窜去,身后是几乎不分前后响起的相同咆哮。

“拦住他!”

以及一击重击。

艾尔看到了,立即就放弃了从中借力的打算,绷紧肌肉用后背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巨力将体内的血液拍得从口鼻中喷出,化作一蓬瞬时被穿透的血雾,伤得很重,可交换已经达成,他移动的方向被改变,抱着怀里的人以偷袭者预料之外的姿势、角度,以更快的速度朝窗外飞了出去,而不是被拍到墙上。

越过窗口,两人还撞倒了一个刚刚挣扎起身有些发愣的佣兵,这人身边躺着一面重步兵筝形盾。

这是个觉醒者。

其实艾尔处于空中的时候也有些楞,在撞击之 前,他感到了灵魂深处再次传来一阵悸动,不过与之前那次截然不同的是,那股力量似乎有些……低落?

所有的觉醒者都楞了一下,丧失了最好的捕获机会,让艾尔反应了过来,不过反应是反应过来了,却被又拍又摔的没了力气。

鹰背之前的那一声吼让静止的包围圈沸腾了,但包围圈南面的这些仍勉励站立的佣兵都已经摇摇晃晃,他们一步步地朝那两个从屋子里蹿出来的家伙走去,还离得老远,就将一只只手臂直直的伸在前边。

这些手想要抓住的,绝对不是艾尔这根搅屎棍,因为他们一双双燃烧着疯狂却无神无力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地上那支瘫软的玫瑰!

因为这些人的迟钝,东面想要赶过来的人被阻了道路,一时半会也挤不过来,西面和北面的人大概还不知道这短短的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而万众瞩目的星辰,正定定的望着艾尔的眼睛,似乎是想要从中寻找什么,他心里一热,瞬间就抛开了一切,在心里默默地向神明或者魔鬼奉献上了所有。

“若是能带走她,生命也好,灵魂也罢,什么都无所谓,统统拿走吧!”

或许是那些令人敬仰的存在再次听到了他的呼唤与乞求,又可能只是他自己催眠了自己,艾尔只觉得怀抱中这个软绵绵的家伙,正通过连绵柔和的体温向他传递了无尽的力量,不止抵挡住了所有的疲惫,甚至还让他暂时忘却了那一阵阵内外夹攻难以忍受的痛楚。

那就当自己的身体是一具没有知觉的尸体吧,他抱着没有多少知觉的女人蹦了起来,大脚板朝眼前最近的一个人踹了过去。

这些佣兵原本人挤人的贴在一起,地上的迷香还没散开就被他们吸了个干净,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了,此时第一个人挨了觉醒者的大力一脚就离地倒飞,撞到了身后的人,然后一个个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到了一地,手脚乱蹬就是站不起来。

艾尔趁着这个机会踩着地上的人跑了过去,遇到挡路的,要么踹要么撞,除了速度被迫减慢之外,这些人根本就挡不住他分毫。

眼见就要逃出生天,后背突然传来一声怒到极致的吼叫,伴随咆哮传入耳中的,是利刃极速撕裂空气的尖啸,啸得艾尔寒毛直竖,忙止住了要踹出去的脚,也不管前边有没有人就撞了过去,只想着赶紧离开原地。

下一瞬他的脊背猛然一凉,那是利刃划过的冰凉,原本那些混搭甲早就仍在地窖里了,他的身上只有一层衬衣,中招后那一线冰凉瞬时扩大。

那是从衣物破口倒灌进来的风。

这一剑将艾尔砍得脚下踉跄,若不是凑巧撞在了几名佣兵的身上,他可能又得抱着怀里的珍宝一起摔倒了。

挡路的是处于人群边缘的最后几名佣兵,艾尔没敢回头看,而是冲破了包围圈。

大多数人都追不上来,他死命的跑,但他不止腿上有伤,怀里还抱着个特别沉的家伙,而且在刚才的剧烈打斗中更是吸了一些迷香,一时完全摆脱不掉后边的人。当然了,之所以没被追上,也是因为那些人也吸了不少的神物。

没跑几步,后边又传来了利物撕裂空气的声音,可除了暗道糟糕之外,他在屁股发疼之前完全做不了任何躲避。

这是不幸中的大幸,黑色的铁箭只是射中了他的屁股,而不是射中头部、躯干等要害部位,否则就算没死于这枚飞矢,他大概也要死于取箭头的剧痛,而屁股肉厚,倒刃不会卡住骨头,就是有些疼罢了。

可这真是他爹的疼啊,他做好了被射中肩背的心里准备,但利箭却偏偏射中了毫无防备的部位,于是他再次扑街了。

摔倒前他用肩背着地,将怀抱里的家伙护在上边,就这样擦着地面滑了一小段,当颠簸的世界静止之后,出现于眼前的居然正是他的杰作“绊马索”。

过于沉重的罪恶让他有意无意地忽略、忘记了这件事,可做了就是做了,就算参与、见证了这件事的人统统死绝,也不能抹灭它存在过的事实,眼前的事实让那颗原本绝望的心再次腾起了希望。

艾尔留下的戒令早已失效,地上的那些被捆得几乎无法动弹的女佣兵正在不断地闷哼呻吟,一个个奋力的扭动着躯体,像是想要与一切能接触到的东西发生摩擦,听到有人声靠近,她们更加地卖力,悠长的糜音爆发,一阵高过一阵,如百鸟欢鸣,并纷纷将密林转向了这边,这其中扭得最激烈、哼得最欢快的是火蝎。

被束缚的四肢上护具齐备,要害却豁然洞开,雪峰黑林连成一片,不仅毫无阻碍,甚至热烈相迎,这是8道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只待食客微微张口就能一口吞下的润滑大菜。

她们也不再是排成一条横穿街道的直线,而是这里一个那里一个,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这里的每个人都移动了不少的距离,因为就如蜗牛爬过会留下涎线一般,她们身后都拖着长长一道反射着迷蒙月光的亮线。

若不是有绳索束缚,说不定早就不知扭到哪里去了。

它们原先应该更长,只是看不见的那部分已经被微风吹干了水分,没有消失,而是与其中的奇异成分一起,化作了空气中的异香。

视之炫目,嗅之晕眩,听之入幻。

用药过量了!效果已经超出预计太多,不论是神油,还是“绊马索”,就是不知道会对那帮一直盯着星光的追兵产生多大的作用,艾尔不敢多看,亲了一口仍旧将那一双狭长紫眸睁得得大大的女人的额头,猛然跃起继续撒腿狂奔。

刚迈开腿,重物扑倒的声音就紧贴着脚跟传来,艾尔跑得几步,微微侧头偷眼回望,只见原来摔倒的位置上正扑着一个人,对方脸上那道暗红的划痕如此刺目!如果刚才要是跑得慢了半步,就要被这一扑给留下了!

鹰背倒地后没有立即起来,而是下意识地侧头看向那些“绊马索”,然后就怔住了。

团长大人后边还紧跟着五六个人,也都纷纷减速,在这之后是大群的追兵,鹰背没有化熊,这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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