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太阳升起的时候,秦启带着棠荣继续赶路。
这已经是他们离开三步阁的第四天,一路上的追兵和杀手,秦启已经尽数料理,提前了半天到达目的地。
秦启站在棠荣身后,棠荣颓然的立着,像一具行尸走肉,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反抗,也懒得反抗,如今只想尽快解脱。
秦启从腰间抽出匕首,匕首上闪过刺眼的晨光,扬起,却又放下了。
“让你死个明白。”秦启伸手要拿掉棠荣头上的布袋。
就在这时一柄刀便从不远处朝自己飞了过来。
秦启侧身躲刀的功夫,棠小七已经闪到眼前。
白发纷扰间,一双清冷的眼。
“是你。”秦启格挡着棠小七的攻击。
“我只想找棠荣问点事情,前辈不要叫我难做。”棠小七连挥着手中的仙及剑。
秦启也拔剑一挥,击退了棠小七,“此人多留一刻便是祸患,奉命如此,没得商量。”
不远处仙及翩然而落,一席白衣风中摇曳,强大的内力中隐隐暗藏杀气。
秦启心中暗喊不妙。
棠小七十分注意秦启面部细微的表情,见状,随即邪邪一笑,“怎么?前辈,咱们商量商量?”
长剑猛然挥过,秦启淡然一笑,挺剑朝棠小七刺去,剑气如虹,卷上了杀气快如疾风骤雨般袭来。
棠小七仰面躲过,秦启从她上方掠过,身轻如燕。
棠小七则连退数米,以剑撑地,迅速稳住周身,而后向自己前后左右各来了十几剑,寒气丝丝缕缕汇成蚕茧般的模样,又十分的巨大,像一个椭圆形的罩子笼罩在棠小七周身。
聚集的寒气突然发散开来,宛如密布的箭一般,万箭齐发,直冲的秦启往后退,待这波寒气过去,秦启挥剑重来,这一招是在棠小七方才的威胁中蓄势待发,稳中又有冲劲,左右袭向棠小七的剑气犹如北风过境般迅疾。
躲闪怕是难逃,棠小七只能迎面接住,于是就地使出了水龙石怪那一招,只听见大地炸裂,地面传出棠小七从未听过的巨响,就是放十个娄仙人同时狮吼也没这么大的架势。
拔地而起一条巨大的石龙,为护棠小七直冲冲从秦启的脚下窜了上来,硬生生向秦启的身体撞过去,瞬间粉碎了他的五脏六腑。
棠小七急忙摆手操纵着石龙向一边飞去,轰隆隆的一阵巨响后,秦启安静的躺在血泊之中。
“前辈!”棠小七跑向秦启身边,瞪大了眼睛看着已经毫无生息的秦启、
她没想杀了秦启,可是没想到在生死关头,自己竟然幻化出了眼前这个庞然大物,这前所未有,更让人无法想象!
棠小七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秦启的尸体,心头更是掠过无尽的悲凉。
前辈……就这么死了……仙及走过来,轻抚棠小七的肩。
“哈哈哈哈哈……”一阵笑声传来。
棠小七和仙及寻声看去,被气波冲击的趴在地上的棠荣正仰天笑着。
“自己人打自己人,这戏好看。”说话时,棠荣的嘴角还挂着鲜血,白发披散着盖住了脸,更增加了许多沧桑,让他看上去像个年过花甲的老叟。
棠小七握紧了手中的剑,向棠荣走了过去。棠荣仰头看着棠小七,她蹲下来,把剑横在棠荣的脖子上。接着,颤抖的手撩开了棠荣遮住脸的白发。
棠小七紧紧盯着棠荣,这么多年了,这个在背后操纵着自己命运的人,终于……得见他的真面目。
白发被撩开,这张在棠小七梦中出现过的脸真真切切的就在眼前。记忆顿时像洪水绝地般奔涌。
棠小七想起了自己的本名,棠微。
庭院里的老树花满枝桠,莒溪抱着年幼的棠微坐在院子里,逗她笑。棠微抬着头,花瓣在娘亲的周身飞舞着,娘亲的头发又黑又亮,还带着淡淡的芳香。莒溪对棠小七笑着,轻轻地唱着歌谣。
下人进来通传,棠荣从门口走进来。
他还很年轻,头发也是黑色的,进门看见莒溪,微笑着走过来,摸了摸棠微的头。
“大哥在吗?”棠荣问。
莒溪摇摇头,“夫君今日身体不适,你改日再来吧。”
棠荣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莒溪的笑容也敛去了,低头轻轻晃着棠微,若有所思。心说,棠家能有今天,都要靠一心拥护皇上,辅佐太子,可是二弟棠荣,却和四王爷的那些党羽沆瀣一气,夫君没有恼他已经是格外开恩,他竟然还三番两次的来当说客。
棠微六岁时,她又见到了棠荣。宴会上,大人们在谈笑喝酒,只有他拨开人群,走向自己,摸了摸棠微的头,笑着对莒溪说:“这孩子根骨清奇,不如和我跟我学武功吧?”
莒溪原本和蔼的笑立刻烟消云散,脸色一沉。
棠荣也收敛了笑,觉得很是没趣。
“二弟。”棠微的父亲站在棠荣身后叫到。
“哥……”棠荣转过身,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考虑好了?”
他的脸上凝重而又严肃,厉声道:“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
莒溪明白,棠荣又来劝说了,真是可恶。
棠荣几次三番被拒,终于也消磨完了耐心,本以为苦口婆心的劝说能拉大哥家一把,没想到这群榆木脑袋如此愚忠。
如此以来,就怪不得他棠荣了。
棠荣道:“哥,就此别过。”说罢,拂袖而去。
朝局动荡,很快朝廷上四王爷和太子就分庭抗争起来,棠家遭遇四王爷党羽的陷害,被皇上下旨吵架。
那便是棠小七对于棠家最后的记忆了。那一夜,朝廷的士兵像强盗一样闯进家中,值钱的都拿走,拿不走的就砸掉,府中男丁被抓去充军,女眷被卖,一片混乱中,有杀手混了进来。
一时间,烧杀抢掠,棠府变成了人间地狱。父亲已经被皇帝抓去天牢准备斩首,那些杀手,便是冲着棠家的亲眷来的。
棠微和母亲躲在密室里,外面传来丫鬟的惨叫声。棠微在莒溪的怀里发着抖,莒溪悄声安抚道:“别怕,微儿,有娘亲在。”
轰隆一声,有人一掌打在密室的暗门上,那掌锋寒气逼人,莒溪倒吸一口凉气,牵着棠微向密室的另一边逃去。
棠微随莒溪在黑暗里拼命的奔跑,前面的路越来越狭小,只容一个人通过。
莒溪站在路的尽头,爬高了使劲戳开顶部,一个洞口就显露了出来。“微儿,快来!”
棠微赶紧跑上去,莒溪抱着棠微将她从洞口塞了出去,自己再爬上来。
从密室的出口出来,已经是棠府百米之外了。“快跑。”莒溪拉着棠微向一个村落跑去,那里的村民早已经被赶去棠府的人吓得四散而逃了。
他们能找到暗门,很快就会找到这儿来。莒溪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慌忙的开始寻找能藏人的地方。
不远处已经传来了马蹄声,火把零零星星的亮光在黑夜里摇曳着。莒溪忽然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大缸,于是一把将棠微抱起来,放在缸里。
“微儿,一会儿不管听到什么声音,你都不可以出来!”莒溪一边嘱咐着,一边把一把把的稻草和杂物堆在缸上。
棠微挥动着双手,嘴里喊着娘亲,却被一把把稻草遮住了视线。
马蹄声越来越近,士兵们的喊声让人不寒而栗,莒溪含泪放下最后一把稻草,“微儿,好好活下去!”转身就跑进了巷子。
“她在那儿!快抓住她!”
“我看到了!在那儿!”
一群士兵骑着马呼啸而来,莒溪伸出双手,做好了迎接镣铐的准备,从天而降一个黑影,落在他们的马前,惊的马嘶鸣着扬起前蹄。
“不好,是杀手!”士兵的话音刚落,那杀手转身挥出一剑,剑脱离手,旋转着飞了过来,瞬间割断了士兵的脖子,剑在空中回旋了一圈,又回到那杀手手中。
剩下的人一拥而上,杀手不出几招,就把他们全被斩杀,速度快的让人还没反应过来,方才骑在马上的人已经全部躺在了地上。
杀手转过身,面对莒溪,一步步逼近,“您出生高贵,可不能粘上这些杂碎的血。”说着,他还用衣袖擦了擦剑上的血本就森寒的剑刃此刻更加寒气逼人。
棠微自己拨开了缸顶的杂物,爬了出来,循着那惨叫声向巷子深处走去。
借着月光,棠微看到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手中握着长剑,那长剑……从娘亲的身体里……抽了出来。
“娘!”
莒溪倒在血泊之中,那个黑衣人转过身,一步步向自己逼近。逆着光,棠微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那逼近自己的长剑,闪着寒光。
棠微拼命的呼吸着,浑身剧烈的发着抖,那人近在咫尺,棠微这才看清了他的脸。
黑色面罩之上,是棠微熟悉的一双眼睛,是棠荣的眼睛。
蓦地,剑被收回了剑鞘。棠荣的另一只手抓住了棠微的脑袋,棠微挣扎着,却只觉得无力,只感觉到蓝色的寒光源源不断的从头顶灌下来,逐渐失去了意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