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棠小七还无征兆的喷了仙及一脸血。

药力在体内翻腾着，棠小七感到天旋地转，仙及接住棠小七倒下的身体。

仙及的嘴巴似乎在动，说些什么棠小七听不见，意识模糊了，眼前一黑。

仙及把棠小七打横抱起，放到榻上。坐下来给她把脉。

药力过猛导致了棠小七的吐血是情理之中，可是她怎么会有中毒似得脉象，不过很快那奇怪的脉象就恢复正常了，仙及心头的疑虑也稍纵即逝。

把完了脉，仙及把棠小七的手放回被子里。仙及静静坐在旁边，三步阁的种种都浮现脑海。

狼云帮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把花正凉那小子给控制住了，加上夭蓝叛变，仙及自己的武功废了，三步阁的三个头领就这样失了作用。

几日前的那场浩劫，开始于夭蓝配出了一种奇毒，以火为引，散布在三步阁里。

那之后，狼云帮那一群异族人带着各种飞禽走兽进攻三步阁时，竟然对从未来过的额三步阁了如指掌，果然是有叛徒带队。

他们射火箭开路，剧毒借火扩散，让棠溪守卫的防御被大大削弱，同时，三步阁内部的叛徒，带着许多年轻杀手在三步阁里大开杀戒，与狼云帮里应外合。

那一晚，三步阁血流成河，宛如人间地狱。

这个江湖上经久不衰的传说，这个令世人闻风丧胆的天下第一杀手训练营，就这样覆灭了。

不知不觉，仙及已经在棠小七床边坐了很久，他伸手轻抚棠小七的睡颜，心里在挣扎着，该告诉她棠荣已被囚禁，还是告诉他棠荣的真实身份？又或者，该告诉她高陵俊就是那个叛徒？

不管告诉棠小七哪一个，她都会受伤的，因为这都是残酷的事实。

棠小七依旧紧闭着双眼熟睡着，梦境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微儿，你躲在这儿，别出声！”

一把一把的稻草埋住了棠小七的视线，稻草堆外的女人悄声说：“听娘的话，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来！”

棠小七想伸手拨开稻草，突然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手像孩童一样纤小。

视线的边缘被迷雾覆盖，棠小七感到有东西压住了自己的胸口，呼吸越来越困难，快要窒息，棠小七听到外面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那个女人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远。

意识是浑浊的，棠小七不自知的爬出了草堆，向那个女人的背影飞奔而去。

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人从天而降，一剑割断那个女人的喉咙，她倒在地上，血喷流着，很快染红了大片地面。那闪着银光的利刃向棠小七逼近。

看他的脸！

抬头看他的脸！

棠小七不断逼迫自己，不断在心里嘶喊，却怎么也抬不起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抬不起头，睁不开眼睛。

梦突然醒了。

黑暗里，棠小七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缓过神才看到靠在床边睡着了的仙及，他被棠小七微小的动静吵醒了。

棠小七的头发汗湿了贴在脖子上，脸色不好。

“做噩梦了？”仙及问。

棠小七坐了起来，“梦见有人杀了我娘。”她用双手揉了揉太阳穴，又捂住了脸深深的呼吸着，“这个梦我做了好多年，却总是看不见那个人的脸。”

仙及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开口道：“那个人是棠荣。”

心跳漏了半拍，棠小七怔怔地看向仙及，“你说什么？”

仙及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他杀了你全家。那时候，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杀手，对年幼的你于心不忍，所以……只是消去了你的记忆，没有拿你性命。”

为什么！怎么可能是这样？棠小七急促的呼吸着，脑海中只有四个字在回旋，认贼作父，认贼作父！

“那为什么，为什么他又要让我做他女……女儿？”

早知道棠小七会问的，仙及自责着，叹息着说：“是我的主意。”

十年前，刚成为三步阁主人的棠荣强大到有些不可一世，唯一能听进去的话便是仙及说的，他问仙及，此时此刻坐拥一切的他还需要什么。

那时候的仙及回答，棠荣需要一个软肋。

这个软肋不是真正的软肋，而是众人眼中的软肋。

倘若真的有生死攸关的一天，那致命的冷箭是射向软肋的。这个时候，假的软肋，就成了一道真正的保命符。

棠荣大喜，当即在那一年掳进的幼童中选择了一个，送以玄冰珠，还放出所谓接班人的谣言。

这个幼童，正是十二年前被棠荣灭了满门的棠小七。

后来，三步阁日益颓唐，不得不被太子利用牵制，可表面上棠小七成了太子控制棠荣的底牌，实际上，棠荣不费一兵一卒就获得了朝廷的庇护，真有一天太子要拿三步阁开刀，棠荣完全可以舍掉棠小七金蝉脱壳。

知道了真相的棠小七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沉默的像这死寂而绵长的夜，忽然，被笑声打断了。

凄然的笑断断续续浮上棠小七惨白的脸，笑声却渐渐哽咽的变了调子。

“对不起。”仙及过来搂棠小七，被她推开了，棠小七不断摇着头，嘴里说着，“没事，我没事。”

棠小七一边说着一边踉跄的向里屋走去，关上房门，只听见扑通一声，棠小七似乎摔在地上，随之而来的是放肆的哭声。

黑暗里，听着哭声，仙及沉沉的低着头。

入夏后，天气一天天热起来。

虽然棠小七的精神一度萎靡不振，但是体力却在日益增强，武功也开始恢复。田心耐不住热，提前向皇上请求去山庄避暑。

如田心所说，这是个出宫的好机会，棠小七想去见棠荣，当面问他所有的一切，将他的脸，与那个自己做了十年的梦里的人的脸重叠。

只是不知为什么，棠小七总能清楚的回想起那时棠荣为她疗伤，他的内力给她那么熟悉的感觉，熟悉到仿佛真的血脉相连。

不是不相信仙及，只是……棠小七使劲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定要见到棠荣，一定要，她下定了决心。

去找棠荣，势必是要和高陵俊交涉的，此刻想起高陵俊，心头五味杂陈。

很快，去避暑山庄的名单就被拟定了，棠小七可以随皇后出游，仙及以太医之名派到棠小七左右，一切完美，棠小七却发现田心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欢呼雀跃。

田心独自坐在房中练字。

棠小七不动声色的走进去，田心认真的低着头，阳光透过窗子染她半边容颜，平静的像画中人。棠小七走到她的桌前，才看到纸上书写的是为君之道。

“你写这个做什么？”

田心微微笑着，“陪伴君王左右，当然要知道些为君之道，一来明哲保身，二来为君分忧啊。”

“学海无涯，回头是岸。”

田心搁下笔，问道：“去山庄准备的衣物你让侍女准备好了么？”

“我没什么要带的，不需要准备，你好好准备吧，打算带几车啊？”棠小七调侃到。

田心冷笑一声，“该问洛璃要带几车！那个丫头，带那么多吃的玩的用的，我们是去避暑又不是去避难，真矫情……”

原来洛璃也去，怪不得田心这样闷闷不乐的。

洛璃是新晋的宠妃，比田心小两岁，听说皇上甚是喜欢她的娇俏可爱。

即使田心闷闷不乐也没办法，皇上的话就是圣旨，带上洛璃就是带上洛璃，择日便启程了。

棠小七和田心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一路风景宜人。田心昏昏欲睡，棠小七却是如坐针毡，从来都是骑马飞奔的人，坐在这慢悠悠的马车上，真的是煎熬。一路上棠小七不断地掀开窗帘透气，最后实在受不了，一把把窗帘扯掉了。

霞海山庄依山而建，屋舍错落有致，庄主在路边恭迎着皇亲贵族们一路走进去。

沿路的丁香气味怡人，登上层层台阶，山庄中的景致尽收眼底，从曲折的石桥上看去，垂柳扶风柔柔飘摇在清水池塘的的水面上，池中一对铜鹤姿态优雅。

给嫔妃小住的是雅致的木厢房，从木台阶上去，可以看到地上铺的也都是木板，配上屋前屋后的花树，十分有韵味。

洛璃被一只突然从石缝里窜出的小狗吓得尖叫一声，庄主立刻吩咐人把狗抓走了，洛璃紧张的看向皇后，看到皇后的一瞬间，洛璃的脸上浮上了恐惧的神情。

棠小七好奇田心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洛璃，能把她吓成这样，转头看向田心，田心已经转过身，甩着袖子推门进屋了。

洛璃用求助的目光望着棠小七，棠小七没有回应，跟着田心进屋了。

田心应该是觉得洛璃大惊小怪，又给她按上了什么矫情的罪名吧，不过田心并没有那么小肚鸡肠，门一关，不悦的情绪也就散了大半。

看惯了宫廷的奢华的东西，民间精巧别致的物件反而更有趣味，田心饶有兴趣的把玩着屋子里的摆件。

棠小七道：“田心，你什么时候有机会安排我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