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佐帧昭来了兴趣,问道:“叶先生,你勾起了我的浓厚的兴趣,我十分乐意聆听你的计划和想法。”
叶途飞道:“你是知道的,我叶途飞在二郎山的时候差一点吃了共产党的枪子。他们夺走了我的地盘,拉走了我的队伍,害得我只能跑到上海找老朋友讨饭吃,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抓几个他们的地下党,我不觉得有什么意义,我想要的,是他们成百上千的死去,是要彻底摧毁他们。影佐先生,你能理解我这种心情么?”
影佐帧昭沉默了片刻,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换了我是你,也是这种心情。”
叶途飞咬了咬牙,道:“放长线钓大鱼,固然是一个很不错的想法,但是对我来说,这个想法满足不了我报仇的欲望。抓几个地下党能如何?不过两三个月,他们便可以重新建立起一个新的地下组织。”
影佐帧昭表示了对叶途飞的言语的认同,同时又问道:“那叶先生的计划是……?”
叶途飞的脸上浮现出狞笑来,恶狠狠地答道:“假药!卖给他们一大批假药,让他们成百上千的伤员都死于假药之下,并可以使他们内部产生混乱和矛盾!”
这片刻的狞笑使得影佐帧昭陡然一惊。在他的心里,叶途飞一直是一种文雅从容淡定自若的样子,就算提到和他不共戴天的高桥信的时候,他也决然不会如此失态。但此时,叶途飞竟然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了,露出了狰狞的本色出来,可想而知,在他的内心中,对共产党有着多大的仇恨。
这一刻,影佐帧昭全然相信了叶途飞。
殊不知,叶途飞为了练就这狰狞一笑,差一点就把卧房里的镜子给照裂了。
影佐帧昭在相信了叶途飞之后,开始思索叶途飞这个假药想法的可行性。毋庸置疑,这个计划若是能顺利实施的话,对苏北新四军的破坏作用是十分巨大的,但关键是如何不被对方看出破绽来。
一时间,影佐帧昭万般思绪却难以缕清,不由得问道:“叶先生,我原则上认同你这个想法,但同时我又担心其复杂性,万一弄巧成拙,被对方看出了破绽来,恐怕我们连一两只小鱼小虾也抓不到啊!”
叶途飞恢复了平静,笑道:“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影佐先生,你若是现在就想得到万无一失的计划,那我认为是不可能的,这过程中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谁也预料不到。但我认为,只要把真假二字混淆了,成功的把握就会增大许多。就算最后失败了,连一两条小鱼小虾也没抓着,但这个过程中,我们会对他们的活动习性和规律熟悉很多,也不能说就是全无斩获。”
叶途飞的意思无疑就是先不去算计成功率有多大,先不考虑对过程的把控性有多老靠,而是先把门打开,按着这个路线走下去,边走边调整。
这么一来,困扰影佐帧昭的那些思绪就变得很轻了。是的,叶途飞说的很对,即便失败了,也不能说是全无斩获。
既然如此,那还犹豫什么呢?
影佐帧昭下定了决心。
他立刻来到办公桌旁,拿出了笔,给叶途飞签署了一份特别身份证明。
这张证明是梅机关最高层次特工的身份证明,而且表明了这名特工正在执行一项最高等级的秘密活动。拿着它,不光可以随意调动76号的力量,就连日军作战单位也有义务对其工作进行支持。
叶途飞接过了那份证明,向影佐帧昭的信任表示了感激,然后知趣地询问影佐帧昭还有什么交代没有。
影佐帧昭没跟叶途飞客气,指着那份证明,道:“这是梅机关成立以来我签发的第三份特别证明,叶先生,我衷心祝愿你能够顺利完成这项计划,早一天了却了你的心头之恨!”
叶途飞笑了笑,回道:“借影佐先生吉言,叶某定当能得到最满意的结果。”
影佐帧昭又关怀道:“叶先生还需什么帮助,请尽管说。”
叶途飞晃了晃手中的那个证明,道:“有了它,按道理来说我的力量已经足够,但是,影佐先生,这玩意毕竟不能时时刻刻带在身上,万一有个不合适的场合我急需支持,那就……”
影佐帧昭笑道:“你想向我借人?”
叶途飞对影佐帧昭竖起了大拇指,道:“影佐先生果真是老谋深算啊,叶某的这点花花肠子被你看的是一清二楚。好了,我就直说了,把你的助理铃木先生借给我用用吧!他在上海生活了快二十年了,假扮个上海人绝对看不出破绽来,有他在我身边,做起事情来有底气啊!”
影佐帧昭听懂了叶途飞的双关语。所谓有底气,无非就是想通过铃木来证明,他叶途飞并没有欺骗影佐帧昭。这句话,也彻底打消了影佐帧昭对叶途飞尚存的那一丝怀疑。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叶途飞是属于那种奉旨通敌的行为,自然是大模大样,大摇大摆,路上遇到了相熟的汉奸特务,还会稍作停顿打个招呼。
这一切,都被咖啡馆中的老木看在了眼里。
老木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和叶途飞接头的,如若那批药品还能有别的办法的话,他定然不会选择如此冒险的路线。苏北那边传来话说,家里的药品已经消耗殆尽,成百上千的伤员急需新的药品。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因为叛徒的出卖,地下党这边的数条药品采购途径都被76号及日本特高课的特务们给破坏了,想恢复起来,那可不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的事情。
因此,叶途飞和聂恒资这条线,是老木他们唯一的希望。
“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定将做百分之百的努力,即便我因此而牺牲!”这是老木对他的上级做出的最后结论。
获得组织的授权之后,老木选择了在极斯菲儿路接头,其用意并非是单纯地向叶途飞表个态,更深层的用意是隐藏起自己的活动规律,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的组织。
在来之前,老木曾设想过叶途飞出现的多种可能,或者他会化妆,或者他会巧妙安排以达到放长线钓大鱼的目的,又或者已经在咖啡馆周围不下了人手,只等着接上了头就把他抓捕了。
唯独没想到叶途飞竟然能不顾所有人的目光,大摇大摆地来跟他接头。
没等老木琢磨明白,叶途飞已经走进了咖啡馆。
一进来,叶途飞便喊道:“老木!老木!你老兄躲在哪了?跟兄弟玩捉迷藏是不?”
还没琢磨明白的老木更加糊涂了,搞地下工作那么多年,还真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这种接头形式的。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管叶途飞是什么目的,他老木总得露个脸。若是叶途飞想抓他,他老木就算长了一对翅膀估计也很难飞出去。
坐在咖啡馆角落里的老木敲了敲桌子,应道:“叶老弟,我在这儿呢!”
叶途飞转过身对着老木的方向,摘下了墨镜,眨了眨眼,上下打量了老木,笑道:“木老兄,多日不见,你体态发福了哦!”
话刚说完,叶途飞已经坐到了老木的对面。
老木只能苦笑。
原来设定好的接头方式和接头暗语,这个叶途飞竟然全都扔了,用了这么个粗犷的方式便把他给接上了。
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这种人,要么是高手中的高手,要么就是没有脑子的莽夫。
老木眨了眨眼,便把叶途飞归纳到了前者。
既然这个叶途飞是属于高手中的高手,那么这次搞药品的任务说不准还真有希望。
一瞬间,老木兴奋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冒险是值得的。
“叶老弟,想喝点什么?木哥我请客!”老木顺着叶途飞的话,只能跟他熟络起来。
叶途飞皱了皱眉头,道:“咖啡太苦,饮料太甜,我都不喜欢,要不咱哥俩找个地方喝上两杯?”
老木愣了愣,他是彻底被叶途飞的路数给弄糊涂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老木还是答应了叶途飞的邀请。
结了帐,走出了咖啡馆,叶途飞打了个呼哨,立马就有两辆黄包车来到了二人面前。
老木毕竟也是老江湖了,搭眼一看便知道这两个车夫是假扮的。
看是看出来了,老木又能怎么做呢?他已经铁了心要看一看叶途飞这葫芦里装的到底是啥药,所以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言不发,上了黄包车。
坐在车上,老木索性闭上了眼。他既然已经抱定了牺牲自己的打算,就干脆把自己彻彻底底地交给叶途飞好了。
十分钟后,黄包车停了下来,老木睁开了眼,侧头一看,身旁还真是一家小酒馆。
“老木,下车吧,这家小酒馆是我当初山上的兄弟开的,绝对安全。”叶途飞说着,对老木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两名车夫也不再装了,将黄包车扔到了一边,冲着迎出来的酒店老板郭忠林嚷道:“把店门关了,今晚你的小酒馆被六爷征用了!”
郭忠林白了肖忠河和独孤玉俩弟兄一眼,回敬道:“你俩翅膀长硬了是不?敢冲你二哥嚷嚷?”
老木虽然不识得叶途飞的这几个兄弟,但从场面上仍能看出来,这些都是叶途飞的自己人,跟汉奸政府和日本人没什么关联。
一颗久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跟着叶途飞走进了酒馆。
一进来,便看见了赵玉娟和聂恒资二人正在有说有笑地聊着天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