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了东西上车,大郎还是忍不住叮嘱了小小跟天赐一句:“小心些,若是有啥不对,回家来就是!”
    这话说得二人心中暖洋洋的,天赐郑重行了一礼,到让大郎红了脸,赶紧上车走了。
    回头问小小其中原委,小小也不隐瞒,一一说了,特别提到上次见王之田的时候,他是什么模样,还有他那两个长随,都是跟王贵一样个子不高。若说最大的区别,就是服饰上头,那两人虽然穿着短襟打扮,可下头扎着绑腿,打着赤脚,标准土人的作风。
    天赐听了,半晌没说话,进门前特意叮嘱小小:“千万别告诉母亲,省的她担心。左右人已经住进来,也不好赶出去,我们自己小心些便是。”
    小小点头应了,自去做事不提。反正她也看出来了,这个家里,其实最能顶用的,就是天赐了。反观陈氏,虽然是个成年人,可行事上头却远远不如天赐。大概是往常在家做庶女的时候看嫡母脸色太多,凡事首先想到的就是隐忍,长久下来,性子倒有些柔顺得过了。不说别的,就是往常住在老宅,赵李氏和大房的逼她的钱财,若是个性子刚烈些的,哪里就能被他们那些区区伎俩给拿捏住?
    晚间刷碗的时候,只有她跟天赐二人在厨下,天赐忽然问道:“家中米面可还有剩余?油盐等物可要添置?”
    小小楞了一楞,随即反应过来天赐这是想借机打探消息,想要寻个由头出门罢了。便点头道:“虽说还有剩的,可也要添置一些才是。”
    天赐便自去寻陈氏,也不知道他怎么说的,反正就是劝了陈氏在家休息。他自己一人出门办事。
    他这一走便是整整一个上午,待到午间食堂开饭,将将赶了回来。一头大汗。陈氏心疼不已,叫天佑给小小帮忙,自己亲去厨下烧了热水,叫天赐洗浴更衣。
    小小很是好奇天赐到底打探到消息没有,可这会儿正忙,实在顾不上后头,只能按捺了好奇心先做事。
    说来也巧。王之田日日在外头闲晃,这一日午间竟然赶了回来,见赵家食堂开饭,他也饶有兴致地带着王贵到食堂里头吃饭。他吃饭慢条斯理地,显然有着极好的教养。反观王贵,吃得极快,王之田一碗饭才不过吃了几口,他就已经吃完站在王之田身后。
    待其他人都已经吃完离去了,王之田才放了筷子,笑着对小小说:“真看不出来,你一个小孩子做的饭也还能入口,虽说比不上大酒楼的厨子,可这大锅饭也比寻常的烧得好吃多了。”
    认定了王之田有古怪。小小就格外留心。听他说的这话,小小便在心中过了一回,显然王之田不但下过大酒楼,而且也吃过类似的大锅饭,就是不知道他去的是什么档次的大酒楼,吃的又是哪里的大锅饭。
    小小也不搭言。微微点头笑了一笑算是回答。
    王之田往后一伸手,王贵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他递给小小说:“正好今日往城外溜达,碰到江陵府回来的马队,说是你家老爷带的家书,我也就顺手帮你们带回来了,还请你转交夫人。”
    这可是喜事。赵明礼一走这么些日子,陈氏可担心得不得了,小小双手接过来放进怀里,真心欢喜地冲王之田福了一福道:“多谢王公子,给王公子添麻烦了。”
    说来也是凑巧,她这一蹲身,就听见“叮”一声,一个亮闪闪的小东西从身上掉了下来,咕噜咕噜滚到了王之田脚下。
    小小伸手一摸,暗暗叫糟。掉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那个浑身血的土人给她的金虎头。她将那虎头绣在小衣衣角,可一来针脚不够细密,二来夏日衣着单薄,小衣本就是粗疏的麻布所制,沉甸甸的金子坠着,磨损挺厉害的。她这几日也没得空闲,正说寻个空子将它重新缀到那身棉布小衣里头去,怎么好巧不巧地,今日掉了出来。
    而且还滚到了王之田的脚下。
    王之田也看见了,弯腰捡了起来,随意看了眼,突然面色一紧,看向小小:“小小姑娘还有这么个值钱的玩意儿,看不出来啊!”他身后的王贵也低头看了一眼,突然挺直了身子,满是打量的眼光看向小小。
    小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她心里已经肯定了王之田肯定跟土人有关系,如今东西被王之田捏在手里,真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或者印记,登时就有些慌了。
    门口却突然响起了天赐的声音:“什么值钱玩意儿?让我也看看。”
    天赐一进来,屋子里沉闷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就被打破了。王之田伸手将金虎头还给了小小,对着天赐说:“哪里?不过一个玩物罢了,我跟小小姑娘开玩笑呢!”
    天赐微微皱了下眉头,对王之田说:“之田兄不晓得,小小身世凄惨,胆子也小,您还是别吓唬她了。”又唤小小:“快些收拾了,呆会儿去西厢房将我换的衣裳一并拿去洗了。”
    小小攥紧了金虎头,赶紧低头离开了。
    一直走进后厨,她才松了口气,感觉背后湿漉漉的,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热的。摊开手掌,看着手心里的金虎头,心里有些不安。看王之田和王贵的样子,显然是认识这个东西,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认识曾经拥有这个东西的人,更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她懊恼地锤了一下自己的头,真是的,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掉了出来?这下可好,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祸事。
    正发呆,天赐走了进来,关切地问她:“方才是怎么呢?”
    小小正心上心下地,也急需有个人诉说,便拉了天赐出了后厨,将前因后果一一说了,也将金虎头给她看了。
    天赐听了也惊出一身冷汗,忍不住斥责她:“这么大事,也不知你哪里来的胆子,还敢再上山给人送吃食!”看着小小的模样,眼里含着泪水,面露凄惶,又不忍心再说她,放轻了口气道:“这也是因缘际会,我看王之田的样子,也是有些吃惊罢了,并没有多少怒意。再者说了,就算那人跟他有仇怨,跟咱们也没多大干系。王大人让他住到咱们家,他就是不顾惜咱们照顾他的情分,也得看着王大人的面子,想来应是无碍的。”
    小小听了,一颗心这才放回肚子里,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天赐的袖子:“幸好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对了,你早上出去,可曾打听到什么消息?”
    天赐看她突然露了笑颜,又抓住自己的袖子,脸色微微一红,扯出袖子反问道:“王之田说带了父亲的信,给了你。信呢?”
    刚才确实把小小吓坏了,她都忘了这遭。天赐一问,她才想起来,从怀里将信拿出来给了天赐,微微有些发囧。
    天赐接了信,叮嘱她赶紧收拾东西,自去寻陈氏去了。
    这么久的操练,小小虽然极讨厌刷碗,手脚却是不慢的,待她刷了碗,正要去洗衣裳的时候,陈氏进了后厨,告诉她:“不用忙着洗衣裳,先放在那里,我们下午回老宅去。”
    这么晚了,还回什么老宅?那不是要在老宅过夜么?依着陈氏的性子,对于老宅那边向来是有多远避多远,赵老三都说了是十五再回,陈氏怎么巴巴地今日就要走呢?
    天赐已经去官塾接天佑了,顺便告诉学生们明后两日食堂暂时歇业,学生们也没啥意见。施州对于月半很是重视,就是十五本就要放一日的假,只不过自己要准备后日的吃食,一顿饭罢了,随便将就一下也成。
    没想到天赐办事效率还挺高,将家中的东西略作收拾,再上街买了些应节的物什,西门外早有天赐雇好的马车等着了。
    小小实在是奇怪得紧,悄悄问天赐,他却抿了唇不说话。大概是都坐在马车上不好说吧,小小也识趣地没追问,可心里还是打定了主意要寻机好好问一问他才是。
    回了赵家老宅,赵李氏难得露出几分欣喜的表情。原来施州习俗,月半里最重视的并不是十五这日,而是十四。传说这天阎王爷大开鬼门,无论生前犯下何等罪孽,都允许鬼魂们回家享受香火祭祀,到了十五的鸡叫时分,鬼门关闭,若是来不及返回的,就会成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投生。
    这些个传说什么的,小小前世都没有听说过。倒也不怪她,那个时候,人们对鬼神的敬畏本就没了几分,更何况这种封建糟粕。再说施州的习俗,本就和其他地方有些区别,长期与土人混住的地方,习俗上多少都带了些土人的风气。土人对月半尤其重视,素来有“年小月半大”的说法。
    赵李氏自己心中也有数,本来对陈氏并没存什么指望,只是希望她能在正日子带着孩子们回来给赵家祖宗上柱香也就是了,没想到陈氏居然依着施州的习俗,十四的下晌就赶了回来,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见他们进门,立刻吩咐小李氏下午加菜。
    小小自然而然地跟进了后厨帮忙,倒叫小李氏按住了,不让她动手。说了半天,也只让她帮着烧火就是,两人围着灶台说起话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