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经历了道理姓赵这个过程,再加上跟赵李氏相处几天,也知道她的脾气了,而且这事小小自己真还做不了主,便规规矩矩在边上站了,眼巴巴地看着赵明礼怎么说。
    赵老二还没开口,王氏就嚷了起来:“娘说的是。我看这女娃子就是个丧门星,从她进门那天开始,咱赵家的安心日子就没了。赶紧些将她卖了,饭吃得挺多,活又干不了啥,这留着是帮人家养闺女呢?就是王大户家大业大也没这般善心的。”
    陈氏听着满脸通红,气得心口疼。什么叫小小进门那天开始赵家就没安心日子了?小小是跟着自己一道回来的,这不是指桑骂槐地说自己是丧门星吗?
    小小偏着头看看赵李氏,又看看王氏,实在是弄不懂自己怎么碍着她们俩的眼了,这短短的不到一个月时间里,这是第几遭骂自己丧门星、扫把星的了?自己一个五岁的娃儿,有得罪她们吗?不过这婆媳俩一句赶一句的,倒是默契。
    把小小卖了?换银子给二郎诊病?赵明礼一时都跟不上这进度了。施州大户不多,买卖下人的也不多,若是即刻要卖,那就只有一种地方。秀才老爷怎么可能干这事儿,当即回绝道:“娘,银子的事咱们再想办法。小小一个娃娃,能卖几个钱?”
    赵李氏看过去,老二满脸为难,老二媳妇捂着胸口,显然是气得不轻。天佑满脸通红地叫天赐捂着嘴,心头莫名有种畅快的感觉。
    “能卖几个钱是几个钱。二郎这伤用钱的地方多着哩,还怕有了银子没处花去?”
    赵明礼一听,这是铁定要卖小小?不禁回头看向媳妇儿,只见陈氏眼中盛满了泪,就快滴下来了,叹了口气不知如何是好。
    陈氏跪了下去,滴着泪对赵李氏道:“娘,媳妇儿没啥能耐,生了天佑之后本来还得了个闺女,谁知养到半岁上夭折了。从见到小小这孩子开始,媳妇儿就觉得跟她有缘分,名为奴仆,实则是当自己闺女一般看待的,从没拿小小当下人、物品一般……”
    小李氏和王氏都是养着闺女的人,听到陈氏这话,心软些的小李氏泪都流了出来,王氏也别过了脸去。
    一拍桌子,赵李氏站了起来:“合着就我是个逼人卖女的恶人啦?我可说白了,二郎是我亲孙子,这小扫把星跟我可没关系,你要疼她那是你自己个儿的事儿,别跟我面前哭哭啼啼的装模作样!你要是有那菩萨心肠,你咋就不疼疼你的亲侄子呢?”
    陈氏咬咬牙,说到底,也不过是要银子罢了,那几件首饰今日都没上身,拿布包了贴身放着,此刻便从怀里掏了出来。
    小小再也站不住了,扑过去抱着陈氏就大哭起来:“夫人,不叫你为难,把我卖了吧!本来就是老爷夫人救了我一命,这条命就是你给的,把我卖了给二少爷治伤就是!”陈氏也回身抱着她哭起来。
    天佑挣脱了哥哥的手,也跪了下来,给赵李氏磕头:“祖母,别卖妹妹,别卖妹妹!”
    天赐一言不发,沉默着跪在陈氏身边。
    在里头做饭的刘妈妈听见了,丢下锅里不管,扎着围裙就跑了出来,跪下给赵李氏磕头:“老夫人行行好吧!”
    一家大小都跪了,赵明礼面露不忍,唤了声“娘”。
    这般行径,早就把赵李氏气得话也说不出来,抚着胸口哎哟哎哟直叫。唬得王氏和赵老大上前扶了,赶紧给她揉胸口。
    小李氏倒了水来,王氏服侍着赵李氏喝了,赵明仁就回头骂赵明礼:“你这是要做甚?不过一个下人罢了,做张做乔的,是要逼死老娘吗?”
    王氏也说陈氏:“二弟妹,不过一个外人罢了,你就这般对待婆婆?不怕叫人戳脊梁骨啊?二郎可是你嫡亲的侄子,咋就没见你这般维护、上心?你说说你这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好一会儿,哭声平歇下来,赵明礼想了想,对已经缓过气来的赵李氏低了头:“娘,就算把小小卖了,能值几两银子?况且二郎治伤的那党参是有银子也买不着,咱还是商量正事儿,先紧着二郎的眼要紧。”
    赵李氏拉着袖子抹了抹眼泪,看着赵明礼说:“那行,咱也不扯别的了。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娘,今儿我就做个主了。老二,几个兄弟里头,你是日子过得最好的,昨儿我问你媳妇儿拿钱给二郎看病,你媳妇儿拿了嫁妆首饰下我的脸子呢。今儿要卖个人,就全家跪下逼我去死。你要还是个男人,今儿你就说个话,你二房的家,你当不当得起?你亲侄子二郎这伤,你给不给治?”
    形势比人强,赵明礼都想哭了。他怎么不想二郎伤好?可这治伤要花银子,银子从哪里来?
    夜里也不是没与陈氏合计开销。在成都的时候,自己的年俸都是或明或暗的带回了施州,平日里使的都是陈氏的陪嫁。不过陈氏不提,他也乐得糊涂罢了。自成都离开的时候,退了院子,卖了下人,拢共不过得了一百多两银子,又是给带礼物,又是沿途使用,确实剩不下啥。
    昨日二郎出事要用银子的时候,陈氏毫不犹豫地把剩的银子都拿了出来,他也是心存感激的,毕竟说到底,这算是陈氏的嫁妆、私房,哪里有男人去动自家媳妇儿陪嫁的道理?往日里吃着用着也就算了,可逼拿银子出来,秀才老爷舍不下这个脸。
    今儿老娘这话,就是逼自己几个钱呢,想到这里,赵明礼灵光一闪,往年带回施州的银子、物什可不老少,娘手上怎么会一点银子都没有?
    于是答道:“二郎的伤自然是要治的,我这做叔父的定是尽力。可是昨日已是将剩的银子用光了,如今手上并无银两啊!”
    老大嗤了一声:“二弟,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藏着掖着,怕没气着咱娘啊?你在那成都府城做官,油水厚得很,哪里就这点银子?”
    赵明礼苦笑道:“哪里是官?不过一个不入流的小吏罢了,每年不过三十两银,倒有二十五两都是捎回家来的,平日里捎回家的东西,也不止五两,算下来也有六年了……”
    话没说完,赵老大就急急打断了道:“二弟,都多少年的事了,算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