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声音极大,茶楼中的众人都被吸引了目光过去,甚至两角落里用绣屏围起来的桌子也有人出来看了一眼。
同桌似乎有人想要辩驳,奈何被同伴制止,红着脸喘着粗气低头没有做声。
那人似乎得到了故里一般,得意洋洋地环视了同桌人一眼道:“若不是南唐奢靡之风盛行,咱们哪能那么容易就将南唐吞并下来?照我说,陛下根本没必要开这个恩科,那些南唐蛮子不过一群耽于享乐的废人罢了,若是上京应试,也不过平添笑料。”说着斜眼去瞧同桌的一个青年男子,语带轻蔑地道:“也就是司马兄胸怀宽厚,说什么南唐还是有不少能人异士,那些奇技淫巧又怎么能登大雅之堂?”
被称作司马兄的人正是之前急红了脸的那人,闻言顾不得同伴在底下扯他的衣襟,冷笑着回应道:“孙兄从未离过安都一步,又安知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陛下圣明,为广纳贤才开恩科取士,难道你比陛下还要聪明?”
这话得反着听,意思就是陛下难道不如你聪明了?小小听着就莞尔一笑,侧了头饶有兴致地打量隔壁桌的人来。
秦睿铮在旁看着眼都直了。几年未见,这小娘子出落得更是如娇花一般秀丽,只不过微微一笑便叫他失了心神。就算是昌武公府的女儿又如何,他一定要娶她为妻!
不过对于旁桌夺去了心上人的注意力,秦睿铮还是有些不满,他扭头看了隔壁桌一眼,看穿戴应该是几个读书人,只不过都不认识,想来也不是什么有名人物,便也没有放在心上,殷勤地劝周家小姐用点心。可惜除了惹来她背后的黑俏丫头警告的一瞪眼之外,周家小姐只是随意嗯嗯了两声·注意力全放到隔壁桌的争论上头去了。
那两个书生正争执得厉害。
孙姓那人听见司马那人讽刺自己,冷笑着冲宫城方向一拱手道:“陛下圣明,开我大周百年盛世,何须你来言说?只不过这广开恩科·时间却又定在明年,摆明了是方便南唐旧地那些人抓紧时间温习,替他们留一两分面子,指望他们不要输得太惨罢了。司马兄台埋头苦读,自然不能领会陛下心意。”
司马姓的那人也毫不示弱:“陛下心意岂是我等小民可随意揣测的?我只是觉得孙兄对南方人成见太深,好意提点你一句罢了。你若是不领情,说不定来年春闱大意失荆州·金榜无名岂不是可惜?”
一同坐着的人见他两人犹如斗鸡一般谁也不服谁,赶紧打起了圆场:“哎呀,孙兄快些饮茶,司马兄不过说些去男方游历的见闻罢了,大家只当个乐子,你又何必跟他较劲呢?”
孙姓书生顺梯坐了下来,端起一杯茶笑道:“我哪里敢跟司马兄台较劲?只不过看见有人不过往南唐旧地走了一圈,便被那花花世界迷了心窍·有心叫他顿悟罢了?”
这还不算是较劲?那姓司马的也不理他,转身对另一人说道:“我观南唐旧地,尊师重教·每一县皆有知名大儒,每一府不但有官办书院、府学,还有民间自办的书院若干,向学之风甚于北地。说不定来年春闱金榜之上,大半都是南地学子。就连陛下新封的容米郡王,听说也是一位好学上进之士呢!蛮人尚且如此,何况传承千年的汉人学子?”
听见他提起容米郡王,西兰乐得眉开眼笑,同回头的小小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谁知那孙姓书生听了却不屑道:“不过以讹传讹罢了,听说那蛮子还是生吃肉·渴饮血的野人一般,若不是陛下仁慈,赐他个郡王当当,怕是连砖瓦房子都没住过呢!”
旁边同他交好的几人听了附和着大笑起来。小小赶紧回头去看西兰,可惜为时已晚,西兰拧着眉头呸了一声道:“无知书生!”
这一声娇斥声音清脆响亮·笑得正欢的几人闻言楞了一愣,回头来看,正对那孙姓书生不满的司马书生听了个正着,起身预向西兰行礼,却见他一副小厮打扮,便转到小小跟前行礼道:“学生惭愧啊!”
秦睿铮有些恼火了,你们几个人争辩,关我们什么事情?赶紧站到小小面前回了一礼道:“小仆无状,打搅各位的兴致了。”
西兰柳眉倒竖,便是小小也有些生气了,不过萍水相逢罢了,你凭什么替我做主?当即横跨一步站了出来,抬起下颔一副高傲的模样点头道:“你姓司马?倒是比那些傻子有见识些。听说兄台游历南唐旧地,可曾见到过容米郡王?郡王殿下文采风流,我一直敬佩得紧呢。
好歹咱也是田紫霄的义妹,西兰都出声了,怎么也不能堕了容米田氏的风头才是。
秦睿铮被驳了面子,却没生气,反倒欢喜这周家小姐竟有几分男儿血性。不过同书生争论最是吃力讨好的事情,怎么能让她去趟这浑水?他来不及细想,低声对小小说:“他们争得厉害,咱们只当个乐子听着就是,莫要多管闲事。”
小小往旁边退了半步,皮笑肉不笑地拱手道:“多谢秦公子好心,只是我最听不得男人如同长舌妇一般传闲话,散谣言,你说这读圣贤书的人,怎么就连非礼勿听,非礼无言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克己复礼,做什么道德文章?”
秦睿铮一愣,没想到她还懂得《论语》,不由好感又上了一层。
可是那头孙姓书生却不乐意了,梗着脖子扭头不客气地叫道:“那位小公子,你家书童胡乱插嘴也就罢了,你倒还来唧唧歪歪,教训谁人呢!”
司马姓的书生离小小近,看见他身上的衣裳,腰间的玉佩都是上好物件,心想自己几个同窗随意瞎扯,斗上几句嘴倒也罢了,可若是惹上贵人,只怕生出是非来,忙回到自己那桌拉住孙姓书生道:“罢了,孙兄,不过闲谈而已,并不关人家小公子的事情,还是莫要生些事端。”
谁知孙姓书生并不领他的情,回头怒斥道:“司马明浩,你少在这里充甚好人,不是你提起的么?如今人家骂我们非君子之为呢,你假惺惺的干什么?”
又走到小小面前打量了他一眼,冷笑着说道:“这位公子看年岁未及弱冠,不知你是从哪里听说了容米郡王文采风流,还‘一直敬佩得紧,。小弟弟,为人不能乱说瞎话的。”
小小回身坐到自己位置上抿了口茶水,也不拿正眼看他,垮了脸道:“你是谁家哥哥?没来由地就跟我攀亲戚,莫非是看我穿着富贵,想要图谋什么?再者说了,我从哪里听说容米郡王跟你有什么相干?我倒要问问你是从哪里听说容米人是生吃肉渴饮血的蛮子?”
孙姓书生气红了脸:“你这黄口小儿倒是牙尖嘴利,我也是有功名在身的,用得着图谋你什么?容米蛮子天下皆知,倒是从未曾听说过容米郡王文采风流什么的,莫非你跟那些蛮子沾亲带故的?瞧你这德行,披上锦衣也没个斯文模样。”
小小一点儿也不生气,反倒笑了起来:“是极是极,你不提这节,我还真不晓得所谓‘沐猴而冠,‘衣冠禽兽,该做何解。”回头对西兰笑道:“快取二两银子,打赏给这耍猴儿的罢!”
她这态度不止激怒了孙姓书生和他的朋友,便是秦睿铮也觉得有些不太妥当,忙阻拦她道:“不过口舌之争罢了,莫要折辱人家。”
可是西兰听见小小这话高兴得很,在荷包里头翻了一块约莫二两重的银子,丢到孙姓书生脚下,洋洋得意道:“我们少爷赏你的。”
那群书生涨红了脸,便是原来说容米郡王好学的司马明浩也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道:“这位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要太过分了。”旁观的众人也指着小小指责起来,觉得他太无聊了些。
小小吊儿郎当地翘起了二郎腿,冷冷地看着孙姓书生道:“如何?被人折辱的滋味可还好受?之前你言语无状折辱南唐学子,折辱容米郡王,甚至质疑陛下的决定的时候,可曾想过被你折辱的人是何感受?如今自己品尝到了,这滋味可让你舒服?不怕告诉你,小爷我同容米郡王交情非同一般,我身后这小仆,正是你口中那‘生吃肉渴饮血,的‘容米野人,。正好今日叫小爷我碰上了,刚巧小爷我今日心情还算不错,要不然真想直接揍你一顿。”
一席话说完,旁边人立刻口风一转,幸灾乐祸道:“原来是叫正主儿撞上了。”也有人笑:“这倒是凑巧,可看那小厮文质彬彬的,真看不出来是容米人呢!”
秦睿铮听见她这一席话,赶紧打起了圆场,假意呵斥小小:“你也太过顽劣了。”又对涨红了脸的孙姓书生作揖赔礼道:“小弟年幼,爱胡闹了些······”
话未说完却叫小小打断:“秦公子,咱们萍水相逢,周某当不得你这声小弟,您抬爱了。”说罢叫西兰丢了茶钱,抬脚便走。
西兰得意洋洋地跟在小小身后,走了两步又回身朗声诵道:“多是溪清候,幽光倍可人。林高烟欲澹,霄净野无尘。暮响急依水,凉飕细入筠。值兹天气好,把酌亦须频。此乃容米郡王十岁所做,不知各位郎君听来还算工整否?”说罢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出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diancm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