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重装水师在白毦兵“护送”下远去,徐庶久久无言。
文聘交代的情报够不够换所部平安,其实一点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荆州水师端正了战败者的姿态,这是逐鹿领放他们离开的前提。如果文聘坚持什么都不讲,妄图以荆州府强压逐鹿领让步,其结果只能是逐鹿领拼着少量伤亡把他们全留下,然后大张旗鼓地公开控诉荆州府死性不改。
真到了那一步,徐庶没有别的选择。
因为领主已经定下了基调。
作为玩家,鱼不智没有那么多顾忌,荆州府是很牛逼,比巴郡强很多,那又怎样?这绝对不是荆州府攻打逐鹿领的正当理由!
实力悬殊,必要时以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暂且搁置矛盾,鱼不智认同,毕竟领地是领主的根本,任何时候任何对手都一路刚刚刚,绝对不是好事。但逐鹿领被荆州水师攻打是事实,即使让逐鹿领暂时保持与荆州府的和谐,先积累实力以图后报,可最起码得有个看起来象那么回事的台阶,哪怕只是象征性的台阶,也必不可少。
退让是理性,关乎生存。
台阶是血性,关系脊梁。
这是底线,没得商量。
幸运的是文聘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了解到逐鹿领不可动摇的意志,为了本部三千多将士的性命,为了避免让荆州府和荆州牧名誉扫地,文聘作出了对方需要的身段,将一场随时可能爆发的屠杀,消弥于无形。
文聘的话证实了逐鹿领的部分猜测。
传令者来自荆州府,拿的也是州府正式公文,按照惯例确认州府下令,文聘执行就是,无需多问。文聘本身就是那种对军令绝对不打折扣的类型,不该问的不会多半句嘴,恪守为将者本分,尽管看到命令很吃惊,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点齐本部兵马,悄然出发。
围攻事件背后,隐约能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襄阳蔡氏。
荆州之主是刘表,不过具体军政事务自有下属负责,有调兵权的不多,刘表之下只有蔡氏和蒯氏,算是对这两家帮助州牧整治荆州的回馈,蔡瑁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是,派去向文聘传令的人,正是蔡瑁心腹。
到这个时候,情况基本趋于明朗。
如果刘表对荆州水师攻打逐鹿领一事不知情,此事多半就是蔡瑁所为,利用他在荆州府的地位和职务便利,瞒天过海,假传军令,遂有了文聘率水师私入巴郡之举。
逐鹿领的反击来得太快太猛烈,前一刻还被压着打,片刻后彻底翻船,使得很多联盟军还没回过神来,就陷入被逐鹿军全面抓俘虏的尴尬境地。陆续抓到的战俘,再次证明蔡氏参与度极深。
蔡氏居然派家族私兵参战!
被俘武陵寇小头目在友好问候下,纷纷洗心革面,承认是受蔡氏委托!
或许在蔡瑁看来,有复仇者联盟在前面打头阵,蔡氏跟在后面捅刀子,神不知鬼不觉,折损不大效益贼高,怎么看都是稳赢的局面,似乎可以棱一把,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一把输得干干净净。
以前苦于没有直接证据,明知蔡瑁有问题也拿他没辙,这次却是不同,抓到的蔡氏私兵和武陵寇小头目是人证,文聘率领的重装水师同样是人证,就算蔡瑁舌灿莲花,也不太可能让自己置身事外。且不提豪强私兵偷袭玩家领地,且还是异地领地,会面临怎样的追讨,荆州府内部的手尾恐怕蔡瑁都没那么容易摆平,“假传军令”和“欺上瞒小”,往大了说可抄家灭族,往小了说最起码地位不保,够蔡瑁喝一壶的。
鱼不智在倭岛,还没来得及回来正式交割巴郡,一旦营救青蛟龙结束,自会以逐鹿领主和巴郡太守身份向荆州府讨要说法,逐鹿领现在愿意克制,但前提是荆州府必须得拿出负责任的态度,要是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捅破天并非没有可能,逐鹿领不可能放弃这个打击蔡氏的机会。
即便巴郡太守府正式函件暂时没出,相信荆州府那边很快也能知道。
文聘本部水师为荆州精锐,此役折损越过一千五百人,损失很难遮掩。就算部队折损能够想到办法掩盖,攻城器械和水师战船没了,如何盖得住?有鉴于此,徐庶也不急着往荆州府送信,把蔡瑁架在火上慢慢烤,挺好的。
黄忠望着逐渐远去的文聘背影,也是久久无言。
离开荆州没多久,就在逐鹿领跟昔日袍泽对上,而且还是他主动请缨,每每念及这一环,黄忠都哭笑不得。文聘绝口没提被他射伤差点丧命的事,甚至在得知黄叙病情有好转时,还诚挚地表达了祝福,让黄忠感觉更内疚,要不是他也算是促成了荆州水师全身而退,指不定老好人心里难受多久。
随着荆州水师离去,逐鹿领的战事进入尾声。
逐鹿城外的联盟军死的死,逃的逃,不想死又逃不掉的果断选择投降,尤其是看到荆州水师与逐鹿军对峙,没有负隅顽抗,联盟军投降更加爽快。
制约逐鹿军终结战事的最大障碍,是人手不足。
白毦全程跟荆州水师对峙,随后负责礼送文聘部出境,未参与抓俘战;坦克营在残酷的守城战中基本被打残,剩下两百多人,其中一半是重伤号,马袁义脸上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蒙面“武师”率领的磐石营是抓俘主力,另外白虎义从在这种场合下也很威武,但佣兵们战场纪律只能说凑合,简单地作战指令没问题,尤其擅长定点攻防,需要紧密配合的弱势兵力抓俘,指望白虎义从貌似有点强人所难,各种洋相,让人不忍直视,
不得已,徐庶让人把曲晨叫了回来。
主城外联盟军崩溃,附属领地收到消息后肯定跑路,以附属领地兵力,顶多也就是追在敌军屁股后面尽量占便宜,取得更多斩获想都别想。
如此,倒不如把曲晨喊回来整合一下佣兵。
曲晨在军中威信很高,又有丰富的统领各兵种作战经验,磐石营和破虏骑的经历不用说,讨伐董卓战役期间甘宁被抽调到战区作战,斩蛟营那阵子都是曲晨在带,据说还带得有模有样。
倘若要在逐鹿军挑一位全兵种指挥官,徐庶认为曲晨是目前最佳人选,或许曲晨带步兵和水师的水平不是很高,但基本统兵素质还是非常过硬的,随便指派一支陌生部队,要不了多久就能玩转。极短时间内找到统合方法,这种统兵能力和适应力应该属于天赋,真不是一般人想学就能学会的。
曲晨果然没让徐庶失望。
白虎义从最大问题是干啥一窝蜂,夷民悍勇嘛,正面攻防倒没有什么,有时还需要这种气质,用得好就是前仆后继,但弱势兵力抓俘,白虎义从这种作派简直跟放开门户让贼跑一样蛋疼。曲晨回来后,果断制止了白虎义从乱跑,抓了一批自己认识的义从骨干,一个骨干带一百佣兵各守位置,谁敢擅自离开岗位就开揍,没一会,乱糟糟的白虎义从勉强有了些秩序。
或许佣兵直接缴获不多,却极大限制了联盟军逃跑空间,为磐石营从容清剿残敌创造机会。
四千白虎义从控场协助下,清剿残敌进展顺利。
荆州水师离开没多久,城外战事彻底完结,俘虏在逐鹿军的押送下进入临时建成的战俘营,白虎义从开始兴高采烈地接收攻城器械。
曲晨和蒙面“武师”联袂登上城头,向徐庶交令。
“阿晨,你带磐石营陪我走一趟渔歌镇。”徐庶抢先对曲晨道。
曲晨一楞,随即反应过来:“那边还有不怕死的?”
“那倒不是,”徐庶淡然一笑:“是五溪蛮。联盟军溃败,五溪蛮想跑,子均带着几百磐石营吊着他们,我们不妨会他们一会。”
曲晨面露思索之色,对徐庶逮五溪蛮的做法不是很理解。
五溪蛮是佣兵,讲究的是拿钱办事。
佣兵的存在由来已久,即使大汉朝,也长期存在雇佣佣兵作战的传统,賨人神兵,湟中义从,甚至丹阳兵,都是著名佣兵代表。按照通常的规则,战斗分出胜负之后,无论输赢,佣兵履行完了自己的职责,接下来的事情与他们无关,除非特殊原因,基本上获胜一方不会为难战败方的佣兵,这是长期以来约定俗成的佣兵保护规则。
战场搏杀,活下来的人手上难免沾染上血腥,佣兵也是如此。搞不好刚刚杀了人,却因为战斗结束,佣兵保护规则生效,眼睁睁看着仇人扬长而去,相信没有多少人能接受。所以佣兵保护规则仅针对集体,不对个人。
个人私仇,各凭本事单挑解决。
打得过,手刃仇敌没人找你麻烦;打不过,被人反杀也不会有人出头。
这个规则未必合情合理,但规则就是规则。
存续数百年仍得以保留的规则,自有它存续的道理。
毫无道理地严厉打击战败方佣兵,会招致所有佣兵反感,甚至抵制。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毕竟谁都说不准今后会不会需要佣兵助战。
越是强大的佣兵,越不能轻易得罪。
五溪蛮往年比较闭塞,兼职佣兵是最近几年的事,在佣兵界默默无闻,但这支势力最近越来越受重视。原因就在于五溪蛮由于聚居和高度自治,相当于一股单独势力,五溪蛮兵是被系统承认的异族部队,以前还没什么,第二次系统大更新后,五溪蛮兵60级,一下子超过很多老资格佣兵团队。
象五溪蛮这种数量庞大、实力强劲的新兴佣兵,客观地讲不宜得罪。
战场上各为其主,打生打死没什么好讲,问题是现在胜负已分,五溪蛮是战败方佣兵,如果逐鹿领不依不饶,其结果势必引起公愤。别的不说,就连领地附属佣兵白虎义从,恐怕都难以苟同那样的做法。
徐庶见曲晨剑眉微蹙,哪会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放心,不会为难他们。”徐庶笑道:“青羌镇镇长孟离亲自回城见我,说五溪蛮两位头人淳朴仗义,我打算趁这个机会见见他们,交个朋友也好。”
“这样啊,”曲晨松了口气,“他们怎么还没离开?子均挡不住他们吧。”
徐庶抚额道:“他们怕水……”
联盟军溃逃,五溪蛮当然没必要继续拼命,赶紧离开才保险。
他们不敢往北面主战场方向退走,打算渡过汉水原路返回老家,可等他们跑到渔歌镇一看,里面一条船都没有,也不知被渔民们开到哪里去了,这就让五溪蛮坐蜡了。没有船,他们过不了汉水,当然他们有能力胁迫渔民把船开回来,可真要那样做,逐鹿军肯定毫无顾忌地对五溪蛮痛下杀手,绝对不带犹豫的,而且谁都不能说逐鹿军不对。
挟持平民,简直比滥杀战败佣兵更令人不齿。
何况王平带着几百磐石营一直跟在后面,想来就是防着五溪蛮乱来。
万般无奈,五溪蛮蹲在渔歌镇外发呆,刚开始五溪蛮还想等荆州水师,指望荆州水师捎他们过河,毕竟水师战船在这里。可惜荆州水师战船被缴,五溪蛮的希望自然落空,看到守船的荆州水师集体下船,集合去逐鹿城外,五溪蛮一个个欲哭无泪。
王平和磐石营都不通水战,没接管那些战船。
五溪蛮倒是有心“借”船脱身,为此五溪蛮七嘴八舌筹划了好久,诱敌、阻挠、断后都安排象模象样,结果有人问了句“谁会开船”,集体崩溃。
于是五溪蛮一直在渔歌镇附近吹河风。
青羌镇与渔歌镇隔河相望,孟离念在五溪蛮比较耿直,说不打青羌镇,自始至终没乱来,还大方承诺做完任务请他喝酒,孟离觉得两头人还不错。见五溪蛮被困在汉水北岸,孟离动了恻隐之心,又担心徐庶万一不清楚佣兵规则,对五溪蛮痛下杀手,专门坐小船过河找徐庶求情。
徐庶本就没有为难五溪蛮的意思,考虑到荆州战船都停泊在汉水岸边,应该过去看看战利品,顺便将五溪蛮礼送出境也得他点头,遂决定过去见见五溪蛮,卖对方个人情,顺便看看能不能问到更多雇主信息。
放人归放人,徐庶觉得有必要让五溪蛮明白与逐鹿领为敌是多么错误,打诸侯这种活,你们也敢接?好吧,当时鱼不智还不是诸侯,但敲打敲打对方还是应该的,所以徐庶决定带曲晨和磐石营过去,让五溪蛮多吹会风。
蒙面武师拱手道:“军师,在下恐不宜久留……”
“也是,你先回去吧。”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