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找老夫何事？”

老游侠快步走进办公室，双手叉腰，眼睛看斜上方45度，一脸不耐烦。

他和鱼不智象是八字犯冲，彼此都不待见，见面斗嘴已成为家常便饭。老头斗嘴讨不到便宜，常常被鱼不智说得恼羞成怒，但他屡败屡战，乐此不疲，每次碰面，甭管吵不吵得赢，气势一定不会输。

今天也不例外。

然而，鱼不智并未象往常那样，对老头冷嘲热讽，只是默然看着招锋，徐庶和徐飘渺同样面带忧色，办公室里气氛凝重。

招锋心知不对劲，问：“怎么了？”

鱼不智叹道：“老头，我们有麻烦了。”

招锋心下一沉，这厮今天居然不跟他斗嘴，感觉很不适应，卯足了劲准备好的垃圾话喷不出来，憋得难受至极。

这也说明领地面临的问题或许很严重。

“到底怎么回事？”

徐飘渺抱拳，对招锋道：“前辈，双魔没有死。”

双魔，是大团和古树劣迹被揭穿后，江湖中人为他们起的绰号。当年两人重伤被打落悬崖，十五年没有音讯，外界都以为两人已经伏诛，游侠会以双魔为耻，不愿过多提及他们，是以知道双魔来历的人越来越少。

招锋显然是知情者之一。

听到双魔没死，老头顿时色变：“怎么可能？”

“前辈，此事千真万确。”徐飘渺认真道。

待徐飘渺从头到尾讲完与双魔交手的情形，招锋木立当场，面上流露出缅怀、愤怒、失望、痛心、懊丧等诸多情绪，久久无言。

鱼不智见状，嘀咕道：“老头会不会被吓傻了？”

徐庶婉言劝告：“主公切勿戏言。”

徐飘渺也正容道：“大人，可听说过‘树大招风’？”

“你是想说，逐鹿领太有名，容易惹人注意引起麻烦吗？”

徐飘渺无奈，摇头道：“逐鹿领确实很有名，在下说的重点却不是这个。‘树大招风’是很多年前，江湖上对几位绝顶高手的统称。”

“几位绝顶高手？”

“‘树’是古树，‘大’是大团，‘招风’便是……”

徐飘渺停了下来，看着老头，目光中满是崇敬。

“老头是与那两个变态齐名的人物？”

鱼不智大惊，随即头摇得象拨浪鼓：“这怎么可能！双魔是大师级武师，老头虽然也挺能打，却只是一名高级武师，离绝顶高手差着老大一截……”

徐庶叹道：“主公，‘树大招风’，其实是指游侠会的三位长老。属下曾为主公讲过十五年前那段公案，招前辈就是当时游侠会长老之一。”

鱼不智再也说不出话来。

老头是游侠。

徐庶有游侠背景。

徐飘渺等墨者也多是游侠。

领地有这么多游侠，所谓近水楼台，鱼不智对游侠了解颇多。他听说过游侠会的存在，也听说过十五年前那段公案，但他那时候只当在听故事，万万没想到，经常跟他对喷的招老头，居然是那么牛逼的人物。

“当年游侠会追击双魔，人数虽众，却只有前辈一位大师。招老前辈为减轻其他游侠伤亡，被迫与双魔硬拼，不惜以伤换伤，最终耗得双魔被击落悬崖。若非前辈奋不顾身，不仅无法击败双魔，同去的游侠恐怕一个都回不来，但前辈伤势沉重，境界退回到高级武师。”

“游侠会惯例，大师级武师才能当长老。”

“境界倒退，前辈自请辞去长老，但遭到全体游侠一致反对。”

“不久，前辈留书离开，他在信中表示，自己已没有担任长老的能力，而且旧伤开始影响视力，他想在彻底失明之前，象普通游侠那样行侠仗义，尽最后一份力量。游侠会不愿忤逆前辈的意志，只得任由他如此。”

“每一位新晋游侠都会被告知，游侠会有这么一位令人敬佩的前辈。昔日主公攻打山寨，属下现身相助，就是发现前辈形貌与传闻中的非常像。”

“前辈不认为自己还是长老，但在大家心中，他永远是我们的长老！”

徐庶神情肃穆，眸中闪耀着热切与崇敬。

一直默默旁听的徐飘渺，同样心潮起伏。

“你们怎么没告诉我……”

鱼不智停了下来，因为他心中已知道答案。

老头连长老身份都不承认，又岂会希望让更多人知道，他不愿提起的那些过往？徐庶和徐飘渺等人或有游侠背景，或是现役游侠，很能体会绝顶高手境界倒退后的失落和痛苦，他们对老头非常敬重，自然不愿在圈子以外的人面前提起此事。

难怪徐庶和徐飘渺对老头如此尊敬。

禽迪师叔一力促成老头收禽迪为义子，想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禽迪代表着墨家的未来，虽说墨家从来不缺乏死士，游侠会里面也有不少墨者，但多了这么一层关系，墨家和游侠会的联系无疑会更加紧密，禽迪个人的安全系数也会更高。

实际上招锋刚接受鱼不智招揽那会，有嘟哝自己“在游侠界名头很响”、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但那时他因为眼疾经常莫名其妙的跌倒或撞树，搞得自己狼狈不堪，鱼不智只当他在吹牛，果断调低了对老头的期望值。

后来两人经常斗嘴对喷，鱼不智更没可能知道老头真实身份。

办公室里，招锋终于恢复常态。

招锋身材枯瘦，境界下降，长年受眼疾困扰，虽然平日里象个老顽童，不经意间仍会流露出些许落寞和感伤。招锋在和鱼不智斗嘴时表现张扬，可大多数时候，他和普通老人其实没有多少区别。

现在的招锋，与平时完全不同。

他身上再看不到落寞和犹豫，目光犀利如刀，仿佛一个迷失的游子，突然又找到原来的方向，浑身上下充满斗志与活力。他就象一柄出鞘的剑，锋利而危险。

“我和他们曾经是好友。”

老头缓缓道：“他们做出那么多坏事，让所有游侠蒙羞。”

“眼疾痊愈后，我原本不知道接下来可以做什么，他们回来了，很好！”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遇见他们……”

“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