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的第一场雪，比以往的时候都要来的晚一些。也许是老天憋得太久，这一场雪连下了两天两夜，直下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风雪遮住了雄伟的城墙，也拦住了女真人南下的步伐。女真人从来不会在风雪中用兵。每年雪花飘落的时候，女真人就会回到老巢黄龙府，休养生息。

完颜烈站在大名府的城头，眺望北方。整个大名府都被白雪覆盖，成为了一座冰封之城。更远处，天地一片苍茫。

完颜烈深深叹息道：“今年太冷了，不知道圣山下，咱们的牛马有没有冻死。老人和孩子能有多少挺过去。”

“狼主。”一位女真勇士抚胸行礼，“大酋长又来信催我们回去了。他说南人给的东西够多了，剩下一位和亲的公主，谅他们也不敢不送来。”

“回去？为什么要回去？”完颜烈回首指向南方，“大河的那边，懦弱的南人都能占有那么肥沃的土地。凭什么咱们女真勇士，却要世世代代生活在苦寒之地？”

“狼主，可是雪落了。咱们的战马迈不开蹄子，咱们的勇士拉不开又冷又硬的弓弦，还要打吗？”

“班吉，咱们不回去了。”完颜烈眼中精芒爆闪，“女真勇士们，要在南人的皇宫里喝酒吃肉。努尔哈赤的耻辱，要用血来洗刷。想想看，在大雪飘落的时候，你的女人还有孩子，能够住在南人修建的精美房子里，能够靠在火炉旁取暖，还能吃到温柔的羊奶和烙饼。只要我们能渡过黄河，这一切就能发生！”

“咱们能过去吗？”班吉看着依然奔流不息咆哮不止的黄河道，“南人把所有的船烧毁了。”

完颜烈坚定道：“能，我以狼神的名义向你保证，我们一定能过去。”

“可是…”班吉迟疑了一会儿，看看左右无人，才咬牙道，“大酋长已经很老了。他的儿子里没有能让人服气的。这个时候，狼主你应该回到黄龙府去。”

“班吉，我忠心的护卫。”完颜烈的眼神中全都是狂热，“狼在面对羊群的时候，是不会退缩的。”

不远处的黄河边上。封焰离的头顶已经长出了扭曲的羊角，他面对着滔滔河水，嘴里念念有词：“来自幽冥的冰焰啊，封住这奔流的河水，为北方的饿狼铺平道路。让平原成为血海，让城市沦为炼狱……”

一条又一条的冰龙悄无声息地从他身上浮现，眼眶中闪烁着幽冷的火光，盘旋着飞入黄河之中。

那条似乎永远都在奔涌的大河，正在一点一点的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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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黄河大雪的消息传到了开封府。

大夏君臣弹冠相庆。

兵部尚书宗思书道：“圣上，北方大雪，女真撤兵在即。那给女真人的粮草是不是可以不用再送了？”

不少大臣附议，都觉得给敌军送粮草这种事太操蛋了，而且负担太重。

“糊涂！”蔡晶当即怒斥，“越是女真退兵在即，就越是要小心谨慎。宗尚书可知为山九仞功亏一篑？那么多的钱粮已经耗费，怎可为这一点蝇头小利激怒女真人？”

蔡晶经过女真的和谈，虽然在民间的名声已经臭破天际，但是在朝廷上的地位优胜往昔。他一开口，宗思书立刻闭嘴。

“蔡相所言甚是。”赵冲老态尽显，“还是尽早把完颜烈那厮送走，朕才能睡得安稳。岁币和粮草，可都安排妥当？”

蔡晶躬身道：“启禀陛下，件件妥当。岁币可暂时挪用禁军军饷，粮草也都是现成的。亏空部分可以用各地临时征收的岁款去填补。再过不久，江南一带的岁款也该到了。”

“好！好！好！”赵冲搓着手道，“蔡相真乃国之柱石。那福隆可有消息？”

众臣沉默了，皇帝一心要把侄女送给蛮人，听着心里膈应。

“没有。”蔡晶道，“梅良行尚未发回消息。”

赵冲有些慌了：“完颜烈在大名府，朕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如今乃天赐良机，早些把福隆送去打发他们走了才是，迟则生变啊！”

“陛下勿忧。可效仿汉元帝故事，从宫女中选出一人封为帝姬，用作和亲。”

蔡晶这会儿说要换人？赵冲心里觉得不对劲，却也没再深究下去。

“既如此，朕去安排。今日都散了吧，蔡爱卿你留下。”

众臣行礼退下。蔡晶随着赵冲离开紫宸殿，来到了福宁宫偏殿。

此处隐秘，赵冲把太监都打发走，对蔡晶道：“爱卿，朕看你在殿上欲言又止，此处无人，尽管说来。”

“陛下赎罪！”蔡晶低头道，“实乃干系重大。凌晨刚收到梅良行密报。”

说完他从袖子里掏出梅良行的密奏呈给赵冲。

赵冲急忙接过来，展开密信细细看了，勃然大怒。

“竖子敢尔！”赵冲脸庞涨得通红，“福隆又是如何与陆远勾搭上的？”

“陛下，梅良行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怎么讲？”

“报信的人说。梅良行离开镇海前曾经交代过，若他失踪或遭遇不测，才送这封密报。”

“那个胆大包天的陆远，还敢谋害钦差大臣？”

“微臣不敢妄议。”

“这小子是昊儿一手提拔的，不思报效君恩，却做出此等丑事。朕这就下旨，捉他下狱！”

“陛下息怒。据说陆远在苏州招兵买马，颇有军权。此事还需慎重。”

“什么？！”赵冲赫然站起，“他还想造反不成？！密令金陵守军，即刻派出精锐捉拿陆远！”

蔡晶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遵旨！”

接着蔡晶离开福宁宫，来到皇城中的值班房草拟密信。

外间的属官拿着一份文件急匆匆走进来。

蔡晶不动声色掩住信件：“何事如此惊慌？”

属官低头奉上手中文件：“八百里加急，苏州太守陆远禀奏钦差梅良行出海遇难事。”

“什么？”蔡晶接过文件看了，眼皮子都在抽搐。

“梅良行从镇海去桃花岛，半道遇到海贼遇难了？”

蔡晶感到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镇海与桃花岛只有数十里距离，周围各岛都是大夏水师的驻地。

这里他娘的会有海盗？

这封八百里加急分明就是挑衅。

“你这是自寻死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