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阳光总是温和的,在经历一场场春雨洗礼之后,寿春城内已经到处展现出了生机。
袁术的皇宫依旧耸立,在清朗的天气之中那些巡逻的甲士已经振奋了精神,在他们的表情上已经看不出任何一丝前几日的阴影,腥风血雨总会过去,该留下也会留下来。似乎那些细雨冲刷掉的不仅是寿春的污垢更是他们心中的阴霾。
袁术还是依旧侧卧在他的龙椅之上,没有了前些日子的歌舞升平,现在的袁术看起来好像衰老了许多。阎象的死讯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心里虽然明白这是必然的结果但是真正到了这一刻,难免还是有些触景伤情。
没有心腹杨弘在场,袁术就是这般披头散发的卧着,一旁的宦官低着脑袋在等待袁术的吩咐,可是一连几个时辰也没有听到袁术开过一句口。
封闭的宫门终究是被推开了,柔和的光芒就这般斩进了宫殿,袁术松开倚着脑袋的右手,抬头望了望,便是见到了带甲的纪灵一进昂首走了进来。
“回禀主公,张将军已经从汝南回来了,此时带来的几千亲卫已经在寿春城外,随时等候主公的号令。”
等到纪灵说完,袁术才反应过来。因为他要称帝,已经吩咐杨弘下令将自己治下的官员全部调回准备朝圣,张勋是他大将之一,所以这次称帝的大典也自然少不了他的存在。
“浩若回来了就好,吩咐下去让他的兵马在城外驻扎吧,至于他本人就让他直接回府吧,难得的日子也让他见见妻小,享受下天伦之乐。”
“诺!”
纪灵俯身领命,就打算转身,谁知道这时候袁术却突然开口。
“浩若那边不急,我自然会让人出城通知。伏义若是无事,便留下来与孤说说话吧...”
听到这里纪灵突然觉得很尴尬,自从他做了袁耀的心腹之后,就尽量避免与袁术的单独接触了。
以前他是城守将军,经常活动的地方就是军营,袁术若是找他无非就是军务上面的事情。就算现在袁术闹着要称帝,纪灵被分配到宫中做了禁军总统领也很少与袁术长聊,若是真要仔细算来,上次袁术与自己单独聊天还是他们入主宛城的时候。
“想当初孤在洛阳的时候,伏义就跟随于我,到如今算算已经有十七八年了吧。”
“能跟随主公乃是末将最大的福气,这十七八年来主公的对于末将的恩惠实在太多,这些末将都是铭记于心不敢忘却。”
袁术自嘲的点了点头,笑道:“不仅仅是伏义,当初伐董之后澹靖便是自荐来到孤营帐之中,澹靖本就年长于孤,即便是孤也要称一声先生。
那几年军中还在议论澹靖的身世不好,现在一想正是着实可笑。这一路走来,无论是迎击曹孟德,还是迁徙寿春,靠的都是澹靖的金玉良言。孤也知道若是没了澹靖,孤根本就没有今日的成就。”
袁术缓缓走到了纪灵面前,纪灵似乎想说些什么话,但是袁术却继续开口:“斯人已逝,孤本不想在多说些什么。但是孤这几晚夜夜梦见与澹靖之往事,醒来思之又每每泪下,恨不见澹靖长生。”
观察了两眼纪灵,袁术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伏义也许觉得很虚伪吧,澹靖之死孤就是主谋,现在又要去怀念,说起来真的是一种讽刺。”
“末将不敢,那阎澹靖本就是乱臣贼子,现在被主公正法也是咎由自取。”
“乱臣贼子?”袁术玩味的重复了纪灵的这句话,“说是乱臣贼子伏义你自己都不信吧!孤也知道现在称帝不是时候,孤也知道现在称帝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但是孤不服啊!”
袁术的眼神猛的变得尖锐起来:“孤乃是四世三公之后,列祖列宗为他汉室不知做出了多少牺牲,现在汉室颓危天下大乱,孤既然是天下世家的扛旗者为什么不能取而代之?
曹孟德?袁本初?刘景升?这些人要阻止孤称帝也罢,孤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澹靖他要走这一步,主臣主臣,所谓的主臣不是应该同心协力吗,孤若是称帝他阎澹靖必将位列三公!”
袁术的神态突然变得失落起来,“是啊,澹靖一死,孤已经变成了千夫所指。对外,他们就当孤是窃国之贼,对内你们肯定会觉得孤薄情寡义。这些孤都明白,你也不必说些好话来敷衍孤,都是孤自己走的路,这些都应该由孤自己来承担。”
此时的袁术就像一个固执的孩子,情理上他觉得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但是客观上他又觉得这件事情非做不可。对于阎象的死他会惋惜,会痛心,但是绝对不会后悔,因为在他心中没有任何事情要比称帝还来的重要。
已经做回龙椅上的袁术顿时泄了气,宫殿之内没有人去说话,就这样沉默了好久,纪灵才有些顶不住压力声称告退。
袁术终究挥了挥手,纪灵转身的那一刻袁术的目光却一直紧紧锁定着他。
“其实伏义跟澹靖也是一类人吧。”
纪灵有些走不动了,他的双腿似乎瞬间被绑上了上百斤的巨石,面对袁术突然而来的话,根本难以迈步。
“明成的心思孤大致也能猜到一些。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他虽然是孤儿子,但他更是袁家的子弟。这一次孤的态度是纵容,孤也想看看我袁公路儿子能有多大能耐,就算孤这个做父亲的输了,明成不也是最大程度上保全了袁家么?”
纪灵的双腿已经在发抖,冷汗从他的额头划过,即便还是初春,他铠甲里面的里衣已经全然湿透。
“长乐宫毕竟是孤批准明成去建的啊,这一次孤很想知道伏义的的态度,也很希望伏义能够站在孤的这边。
就算称帝已经是必死之局,孤也决定要拼上一拼。其实我们主臣这一路走来,拼的还少吗?
不知你意下如何呢?孤未来的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