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里埃纳军校现任校长纽特勋爵突然从梦中惊醒。
几分钟前,他还坐在校长办公室中,靠着椅子靠背打盹儿。
必须得承认,在这所既古老又偏僻的军校当校长,是一件枯燥而又不讨好的差事儿。不过,总体上看,他比自己的两位前任还是要稍微幸运一些既没有受到莫名其妙的指控,也没有遇到稀奇古怪的事情,平平安安地在这把椅子上坐了大半年。
但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感到一阵地动山摇,在一阵强大推力的作用下,他猛然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一个踉跄,重重地倒在地上。
随后,他抬起头,望见窗户之外,诺亚广场上光芒万丈,照亮了整片漆黑的天际。
他意识到大事不好了。
发生在前任校长身上的事情,也不可避免地发生在他身上了?
待剧烈的震动缓缓地平息下来,纽特勋爵终于扶着桌子,艰难地站起身。尽管他并不想面对这不可思议的现实,但他还是强迫自己走下塔楼,去广场上探查清楚情况。
“发生了什么?”他向诺亚广场上的学生们问道。
“布里埃纳军校……它……它飞起来了!”学生显然也吓得脸色苍白,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道。
“什么?”听到这话,纽特勋爵骤然提高了音量,却没发现自己也变得脸色煞白。
虽然……该死的命运平时并没有过多为难他,可问题是……这怪事儿刚一出现,就险些把他吓出了心脏病啊!
他还没有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回头一看,便看到了另一幅让他险些当场窒息的图景
天杀的!布里埃纳军校背后的那座星辰圣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别告诉我,我昨晚上吃的蘑菇没有煮熟!
不知过去了多久,纽特勋爵终于冷静了下来,在一群学生的簇拥下,他绕过了军校的哥特式城堡,来到了那座新的星辰圣殿面前。
直到现在,整座建筑物周围依旧弥漫着神圣的光辉,让纽特勋爵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他不禁想起,一年之前,他和家人一起进入莱庇提亚那座星辰圣殿时的场景。
如果说这不是神迹,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真正的神迹了。
冥冥之中,他感觉这件事情与当年那个叫做维伦的少年又有着密切关系……毕竟,当年布里埃纳军校的种种异象,过半都是他搞出来的,对吧!
不论他现在是万人尊崇的国王,还是被星辰圣殿通缉的术士,纽特勋爵都很庆幸,自己当年没有招惹过他。
于是,本着作为军校校长,要对全体师生负责的心理,纽特勋爵硬着头皮,迈步朝这座海市蜃楼般的建筑走去。
星辰圣殿大厅的正中央站着一个人。
他背对着大门,身姿挺拔,祭坛上耀眼的星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绚丽的边。
随后那人转过身,以沉静无波的眼神,望着走进圣殿的纽特勋爵。
纽特勋爵终于认出了他。
但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威压,却与半年之前判若两人。
他犹豫了。
这个人拥有太多的身份,他着实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他。
最终,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在那人面前鞠躬致意。
“陛下。”
尽管星辰圣殿方面宣称他是术士,但毕竟他曾经当过国王。
再说,如果纽特勋爵没有做梦,那么他此时正身处于一座货真价实的星辰圣殿之中,而受到星辰之光庇佑的维伦,怎么可能是术士?
肯定是莱庇提亚那边的人搞错了!
尽管近半年来,纽特勋爵一直偏居王国一隅,远离莱庇提亚的权力斗争,但国都发生的种种政治地震,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死了两个公爵,倒台了两个国王,以及不计其数的棋子,可以说,要多凶险,有多凶险。
说不定,维伦突然成了术士,也是那群政客们搞的鬼。
维伦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现在,也就只有你,还愿意认可我。”
纽特勋爵愣愣地望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自从对方送给他成为校长的见面礼之后,他就永远地失去了违逆对方的勇气。
随着维伦缓缓地从台阶上走下来,祭坛上的光芒也随之变得暗淡了许多,纽特勋爵终于得以看清了对方的面孔。
时隔半年,他依旧年轻,但脸上的稚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得沉稳,威严,并非咄咄逼人,却令纽特勋爵有些不敢直视。
“纽特勋爵,如果我打算以这座星辰圣殿为起点,建立一个新的国度,你还会追随我吗?”
新的国度?
纽特勋爵本以为,维伦把这座星辰圣殿搞出来的目的,是想找之前对付他那些人算账,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想从零开始,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家!
他是应该佩服对方惊人的胆魄,还是感慨对方的不自量力的行为?
但此时此刻,他没有选择。
他再度恭恭敬敬地弯下腰。
“属下自当效忠陛下。”
然而,维伦脸上的表情依旧无喜无悲,好像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包括我在内,都是一个齿轮,一旦转起来,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这就意味着,我们总需要做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
“陛下,相信我,正义永远站在您这一边。”
“正义?
“你知道,在他们眼里,我可是个术士。”
“术士,那又怎样?您看,在这座星辰圣殿之外,军校的学生们都在等待您的到来呢!”
维伦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分外苦涩。
“学生啊……当年那些同学们,我还欠他们一声‘对不起’。不过啊,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纽特勋爵不再答话。
他知道对方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双深蓝色的眸子,在把世界拦在外面的同时,也全然封锁了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