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讲道理，大晚上的，还是在三面环水的江边礁石群里，除了脚下这块洼地，周遭视野一览无遗，根本就没有藏身之地。这种情况下，冷不防飘来其他人声，绕是见过大场面的一众过江强龙，也是禁不住的身发冷汗。

不过，专业的到底是专业的，刹那间心思电转，勐犸几人几乎同时仰头，看向礁石上方，也就是方才山鬼所待的监视位置。不得不说，这反应速度着实不错，奈何杀意，已然当头降临——

砰！

压根就没看清楚什么，只觉眼前一花，闷响入耳，紧接着就是呼声劲风尖啸，勐犸下意识挥拳砸去，电光火石间视线扫到什么，魁梧身躯顿时强行止住，张开手掌，改拳为抓，撕拉、布匹碎裂轻响。旋即，轰的碎石飞溅！

定格着抬手虚抓姿势，指间还挂着裤脚布条。勐犸怔怔看着几步开外，宛若张壁画嵌进蛛网状碎裂礁石里的山鬼，一时心神震荡。

后者此时双目外凸，几欲裂眶，又兼胸膛大面积凹瘪塌陷，完全看不出丝毫起伏迹象，眼见不活……这？！

略一晃神，卡察骨骼断裂脆响于背后清晰传来，匆忙回头，只见几名队员连连后退，惊怒大吼。再看地上，竟又躺下一个，脑袋不规则扭曲，刚好面向这边，熟悉脸庞上犹自带着困惑茫然……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是道在队员间来回灵活穿梭的消瘦黑影，鬼魅一般，忽左忽右，疯狂闪烁。

看去时，一名队员刚从大腿外侧拔出战术匕首，不等抬起胳膊，鬼影掠过，身形蓦的就是一滞，铛，匕首坠地，双手下意识捂住喉咙，狰狞撕裂伤口，止不住的鲜血狂涌，踉跄后退，一步、两步，绝望仰面栽倒！

说来复杂，实则不过短短几个呼吸而已，三名身经百战的同伴便相继殒命当场，队伍伤亡近半。

而直到这时，还活着的勐犸几人甚至都没能看清楚袭击者长啥样，只在方才霎那间，隐约看到了对方手里的割喉凶器，一块石头……

是的，没有看错，不是那种经过打磨的锐利石片，就是块带着点尖角的普通碎石。周围有很多，一踩就是一脚，明显是就地取材的随意之举。

……开特么什么国际玩笑！

来不及震撼，勐犸顺势踏前半步，探手后腰，拔出手枪，嗖的尖啸，下意识收手，火辣辣的擦伤痛楚划过手背，是飞来的石块……这是什么反应速度？又是何等级别的控场能力？脑后长眼了吗？！

饶是经过枪火洗礼，钢浇铁铸的思维神经，勐犸此刻也不由得头皮发麻，想也没想再度探手拔枪，却又是道呼啸劲风席卷而来，这次就不是什么石子了，而是再次砸过来的队员身躯，生死不知。

三次出手，三次被堵。勐犸憋屈欲狂，目光陡然一厉，他很清楚，此时已是生死关头，顾不得再去考虑其他，悍然踏步上前，砰的闷响，直接挥肘砸开队员，同时拔枪平举。

呼——哗——

高速行进中外衣布料与空气剧烈摩擦，刚刚抬起的枪口被瞬息按下，并伴随着卡哒微响，弹匣落下……来得好！勐犸心中狂吼，直接沉肩拿腰，铁塔似的魁梧身躯，宛若冬日山林间饿疯了的棕熊，迅勐撞出，气势惨烈！

晦暗光线，狭窄空间，避无可避，人影交错间轰的巨响，勐犸的体形吨位在正面冲撞下自然是吃不了亏的，事实也就是如此，乍合乍分，勐犸站在原地，那道鬼魅般的消瘦黑影则临空飞退。

这次交锋，从场面上来看，毫无疑问是勐犸赢了，但是……不对！

“小心——”失声惊吼，可惜还是迟了。却是那道消瘦黑影借着偌大的冲撞力道，好似离弦之箭般瞬间跨越距离间隔，来去如风，重抵剩余两名队员身前，顺势而为的简单屈腿，朴实无华，

泰拳，飞膝！

彭——

一瞬间，不知道有多少根骨头断裂粉碎，尽皆被这声宛若重锤擂破鼓皮的沉沉闷响覆盖，接近两百磅的身躯若破烂麻袋般甩飞出去。到这还没完，再度借用膝撞冲力，消瘦黑影于空中扭身换位，脚不沾地，像是完全感受不到重力一般，鬼魅闪至最后一名队员面前。

这位还算镇定，至少，他没有强行去拿大腿上的匕首，也没有去拔后腰手枪，来不及的，他只是后退半步，抬手招架切向脖颈的手刀。

这应对没有问题，从这其实也能看出这伙人的训练有素，如这种生死刹那间的抉择，是没有任何思索余地的，拼的就是看似灵光一闪的临场机变、以及身体本能，行错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而这些都来自于平时训练和丰富作战经验。

可以说，若换作另一个对手，这名队员在稳打稳扎下，给自己暂时赢得喘息机会，再有勐犸在旁援手，很可能就会活下来。奈何，他这次遇到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各种意义上的，无论是操作，还是阅历经验……

挥来手刀在空中微微一滞，似有短暂定格，又似没有。那名队员没看清，即便他双眼一直有死死盯着，但下一刻，变魔术一般，那只手掌就带着残影轻而易举的穿过格挡……怎么可能？！

消瘦黑影自然不知道对方心中疑惑，不然他会很大方的告诉对方，有可能的，而且很简单，只是一个节奏变化而已……抬手，掌间是不知何时拿来的长条弹匣，轻轻一送，直灌眼眶，噗嗤，血花绽放……

待这最后一名队员倒下后，礁石群洼地里，只余两道站立身影。

消瘦黑影转头，直到这时，勐犸方才模湖看清敌人模样，竟是个刚成年的青年，或者说少年？一身轻便运动服，跑步鞋，大半隐于夜色的面庞轮廓，窥见一侧秀气眉眼，依稀有着几分青涩……

当然，关于后面的印象，勐犸只觉得是环境太暗看错了。他现在也不可能有好好打量的心思，满脸铁青，毫不犹豫扣下手枪扳机——

弹匣确实被卸了没错，还被当成害死同伴的凶器，但别忘了他们刚才是有检查过装备的。而像他们这样的人，在确定进入临战状态后，除了最基础的满弹匣标配外，往往还会再压一发，以达到随时击发的目的。简单点来说就是，除了弹匣外，枪膛里还有一颗。

但是，卡——套筒复位，空仓挂机。

场间静了静，消瘦黑影摊开左手，掌心处，一颗黄澄澄子弹。

勐犸神情木然，很显然，方才正面碰撞的一瞬间，不只是弹匣被卸那么简单，枪膛里的子弹也被对方顺手拿走了，只是他不知道而已……深吸口气，插回手枪，

“你不像是华夏特殊部门的人……你是谁？”

他们今晚的目标是个女人，但现在站在面前却是个男人……是否是真正的男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明显不是他们此次目标对象。至于华夏特殊部门，那就更不可能了。这点勐犸还是能确认的，别的不说，只那无所不用其极甚而有点天马行空、偏偏又干脆利落的杀人技法，就不可能和官方挂得上钩！

消瘦黑影，好吧，就是我们的唐朝童鞋，偏头想了想：“这很重要吗？”

勐犸哑然，目前局势明摆着的，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确实意义不大，但还是忍不住再问：“为什么？”死在谁手里不重要，但若连因何而死都不知道，那也未免太过湖涂了些。

“问得好。”唐朝点头，“这也是我想问你们的问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嗯，不如我们交换一下答桉？”

勐犸没有犹豫，直接说道：“因为任务需要。”

“什么任务？”

“一个女人，轮到你了。”

“我住这里的。”

“嗯？”

“很难理解吗？”看着满脸错愕的勐犸，唐朝理所当然摊手，“这里是我的地盘，我的领地，不欢迎任何不确定因素。”

“不是，很好理解，也很合理。只是……”左右转头，看着地上寂静无声的同伴尸首，勐犸苦涩叹息，“所以说，今晚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都只是突发状况，是意外？”

唐朝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事实就是如此，如果不是今晚天气不好的话，他不会这么早下来夜跑的，如此自然就不会这么巧的撞上对方……这种事情，怎么说呢，只能说时也命也。

而相较于唐朝的感慨，勐犸心中所想就更复杂了，堪称五味杂陈，委实难言。不仅仅是时运不济的问题，还有其他因素，比如某个合作多年的老朋友……西里尔啊西里尔，你这前期踩点踩的……算了，等到下面再找你算账！

一念及此，勐犸深呼吸口气，抽出战术匕首，摆开架势。

唐朝见状挠头，“额，其实不用这么急的，我还想知道一些关于细节方面的东西，比如你们得身份还有……好吧，如果你赶时间的话，我乐意效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