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羽也不再和壮丁们同甘共苦,不再推云梯,而是观察着敌军的弓箭手。
又过了约摸半个时辰,方才的恐惧好似消退了不少,城上的壮丁又变得麻利起来。正在此时,云羽发现一波弓箭手已经张好了弓,搭上了箭。
弓是弯的,像天上皎洁的月牙,箭头是锋利而带倒刺的,隐隐冒着如狼般森森的气息。
箭头瞪着城上,如几十头恶狼露着獠牙一样让人恐惧。
大喊一声:“快趴下,”便就地一滚。所有的人均是一滚,这一波箭雨收效甚微,只有几个倒霉蛋中箭。
云羽稍稍露个头,猛然间第二波箭雨又射了过来,若不是云羽反应还算敏捷,差点便变成塞子,几十只箭朝他所在位置射去。
众壮丁看着领袖如此以身试险,也是一阵感动。
云羽深知这个位置已经被狙击了,在城墙上矫如鹿的换了个地,云羽在心里计算着,一波箭雨过后,第二波箭雨到来的时间,粗略估算,差不多是二十秒。只要在这二十秒之内,推翻一架云梯,在趴下便没事。但是这么高难度的动作,谁又能够完成呢?
接下来,果然是一波接一波的箭雨,雨点般朝城上射去,看着如此多的弓箭,云羽心中大喜,咱们正好缺箭,这不是雪中送箭。
心情一乐观,脑子便活泛了,云羽让活着的人,把死了的人身上的箭拔出,然后两两一个,把他们举起来。
果然那些弓手不明所以,全朝那些死人射箭。
从那些弓箭手的角度看,收获还是挺大的,基本均是一箭一个人,只是那个位置倒下了,又会有新的人站起来,他们也纳闷,难道贼寇真的不怕死。
城楼上,开始响起稀稀疏疏的嬉笑声。诚然,有时候愚弄别人,确实会给自己精神上带来愉悦。
李建成立于马上,挥舞着宝剑,冲着那些攻城的一线官兵大骂,“你们这群蠢货,为何不趁着他们趴下的空挡登上城楼。竟然猫在城下观望。”
河西县令李戈瞅了瞅愤怒的李建成,心中有些不悦,怔了怔,勒马上前道:“少将军此言差已,你让人不停的射箭,谁敢冲,谁不想活着。再说,他们在前边为我们卖命,没被敌人打死,却被自己人射死,我们对得起他们吗?”
李建成转首愤怒的看向李戈,一腔愤怒本该化作一场暴风雨,浇醒这个榆木疙瘩。可是酝酿的暴风雨却麻溜的出了喉,止在了口中。
若不把这当作是群体战而是个体战,李戈说的确实没错。
有些说不出来的李建成又看了看后面那些精锐,怔了怔。
是不是现在就应该把他们派上去,贼寇真的有我们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弱吗?会不会有什么底牌正等着这些精锐之事。
箭依旧射着,只因李建成没有喊停,此际出现了一个极度和谐的画面。
弓箭手瞄着城上倒下又站起来的人不停的射箭,李建成与李建成身后的人巴着眼看着,城下攻城的人也巴着眼看着。他们也奇怪,这些贼寇真的不怕死吗?真的死不吗?
李建成手一扬,弓箭立止。抬头看了看天,已然出现了一丝微阳,想来是日中了。
官军退去,城上爆发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欢笑声,那些射箭的弓箭手更奇怪,明明死了那么多贼寇,为什么他们还笑得出来。
经此一战,云羽也搞清楚了。官军攻城,无非就是那么几招,射箭,猛火油,抛石头。只要采取正确的方法,保全自身,也不是没有守住的可能。
吴三桂把此战死亡的人数向云羽一报,云羽心底的那点小激动又打了个折扣,一个上午便倒下了七百人,还有一百人受伤。也就是说已经有八百人暂时失去战力。
一场大战过后,城里头又开始洋溢着奢华而和谐的氛围,无论壮丁还是正牌云家军均是觥筹交错,海吃海喝。当天中午便醉死了好几个。
酒席散后,接着便是赌博的赌个天翻地覆、睡女人的睡的两腿扒开像个生怀六甲的孕妇。反正一切都是往死里作践。
城外也升起了袅袅的炊烟,但是显得很稀疏。
李秀宁端着一碗夹杂着几根青菜的小米肉粥,用筷子搅拌着,脸上是一副苦涩的样子,好似有些吃不下。
李秀宁在军营里转了转,猛然发现自己的伙食比起他们来可以说人间美味了,一碗红烧肉,一只小母鸡,还有一个萝卜炖狗肉。
而这些士兵全是硬邦邦,一看便吃不下的烙饼,蹲在雪地里啃着。
李秀宁瞅了瞅,便快步走回去大口吃起肉,喝起粥来。
李建成见李秀宁一下子好似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讶然的问,“妹妹的胃口为何猛然间大好?”
李秀宁笑笑说:“因为在这,我吃的是人间美味啊,你看外面那些吃的是什么啊。”
李建成点点头,一下子便醍醐灌顶,原来妹妹是因为优越感才胃口大好。
孟楠县令孟储也觉着对不起这些人,他带来的这些人本不是军士,打仗不是他们的指责。况且他们家中还有妻小父母,便不愿在营帐中吃相对而言的美食,而是蹲在雪地里和他带来的人一起吃粗食。
一个中等个的青年对着近处的孟储道,“大人,我们还要去送死吗?”
此言一出,旁侧的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爷们的苦楚由心里爬到了脸上。
坚硬的烙饼从津津有味,变得难以下咽。但见一个一个的口里咬着烙饼,门牙晒着雪光,口水似要流出来。两个眼中似两个迸射的火球,满含着光与热直勾勾瞪着孟储,此际的孟储好似神妃仙子一般。
压抑和悲悯的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作为他们的头,除了在给他们灌输孔孟思想,别无他法。
“不可胡言,不可胡言,我们这是为国尽忠,怎么能说是送死呢?”
“在山谷的时候,我的两个哥哥便死了,说真的,我不恨这些贼人,因为这是战争,我也杀了他们五个人。
将军让我们去送死我也可以接受,毕竟一将功成万骨枯,总有人要成为铺路的白骨。可是我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对着我们放箭,我都快爬上城楼了,结果一根箭从我的头皮上掠过。”说着说着,这个青年的眼底噙起了泪雾。
孟储又听了不少怨言,心头一阵气愤。照理说,你们才是主力,我们只是协助你们打的,你让我们去送死,哪有这般道理。
孟储起身,向那些士卒拱了拱手。“我向诸位保证,下次我定不会让你们去冲城了。”所有士卒跪在了雪地上,“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旁边那些同级别的士卒见了,眼底也露出了不甘。
下午,李建成又颁布了攻城任务,还严厉要求,士卒必须冒箭攻城。李建成话一说完,孟储便站了出来表示他的人不会在去冲城,还特别提出,自个儿这些人只是辅兵,攻城略地不是本职。这一提可不得了,所有的县令全部死咬这一条不放,李建成一时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