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书打开,却没有正式的宣读,而是带着家常式的问话:“陛下问你,太学的书读完了吗?”
陈景武回道:“回陛下,没有。”
官员点点头,又看着诏书问道:“陛下问你,一天到晚很闲吗?”
陈景武又回道:“回陛下,不闲。”
官员点点头,继续问道:“陛下问你,家里缺吃穿用度吗?”
陈景武一怔,随后回道:“回陛下,不缺。”
官员再次点点头,随即忽然问道:“陛下问你,知罪吗?”
陈景武顺口就答道:“臣知罪...”说完,他猛地抬起头来。
只见宣诏的官员正笑眯眯的盯着他,一旁的马姜身子一软,差点倒在地上,还好淡竹将她扶住了。
陈景武说完之后,也意识到了陛下已经知道自己刺伤梁松的事情,于是问道:“大人,陛下要如何处置我?”
“处置什么?”官员淡淡地道:“陛下有令,着你立刻回太学读书。还有,带上你的家人一起去。陛下已经将太学旁的宅院赐给了你,今天就出城,以后没什么事,不要老往城里跑。等你太学结业后,朝廷另有任用。”
“...”陈景武微微一滞,随后猛然拜伏下去,高声喊道:“下臣领旨,谢陛下恩典。”
宣诏的官员上前,将手中的诏书递给了陈景武,然后笑着说道:“广德郎,准备搬家吧。”
随后一名羽林郎官走上前来,对陈景武说道:“广德郎,我等奉陛下之命,前来送你出城。”
陈景武看着周围威猛高大的羽林士兵,笑着说道:“好,多谢诸位了。”
洛阳县令董宣正在县衙中查看关于梁松被刺的文档记录,因为中郎将梁松还在昏迷,他们自然不可能亲自去问梁松,只能自己调查。
不多时,有差役来报,说宫中来人了。
董宣有些诧异,宫中来人?
于是他起身迎了出来,只见一名小黄门带着两名期门士兵走进了洛阳县衙。
“陛下口谕。”小黄门来到董宣门前说道。
董宣以及身边的县衙官员连忙下跪接旨,随后小黄门昂胸凝声道:“陛下口谕,中郎将梁松遇刺一案,不必再查,即刻结案。”
“结案?”董宣愣了愣,道:“但真凶还未归案。”
小黄门道:“陛下钦定结案,不必再查了。”
董宣闻言,也没什么好说的,拜道:“臣领旨。”
小黄门宣诏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而县衙主薄此事在董宣身后问道:“县令,陛下为什么早朝还让你严查,此时却又改口了呢?”
董宣低头琢磨片刻,然后说道:“怕是这个凶手连陛下也不愿得罪吧。”
“还有陛下不敢得罪的人?”主薄听着这话,颇觉荒谬地说道。
“有。”董宣抬起头来目光直直的看着主薄说道。
主薄脑子灵光一闪,瞬间豁然领悟,“大真人...”
想到打真人,主薄立刻就知道了凶手是谁,是大真人的弟弟陈景武。
董宣看到主薄明白了过来,也不说话,自顾自的朝衙堂走去,边走边说道:“立刻召回所有在外查案的差役和士卒,然后销档结案。”
“喏。”主薄恭身应道。
对于董宣的脾气,他早就看得很清楚。
如果是一个百姓在大街上被刺杀,那董宣是无论如何也要彻查到底,就连皇帝的口谕他也能不管不顾。
但如果是皇亲国戚,权贵豪门,那董宣只是会尽自己的本分而已。
现在皇帝说不查了,那就不查了吧,反正你们这些皇亲国戚、权贵豪门一天到晚也不干好事,受点教训是应该的。
这就是董宣的性格,虽然颇为极端,虽然有些分裂,但至少在他的治下,百姓不会受到那些权贵们的欺凌。
当舞阳公主得知董宣撤回了所有查案的人,并且将此案销档结案之后,带着梁府上百名家丁浩浩荡荡的冲到了洛阳县衙。
一百多名家丁将县衙围成一团,门口守卫的差役直接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当舞阳公主从马车上走下来时,一脸警惕的差役们一怔,随后纷纷下跪参拜。
舞阳公主冷冷地道:“董宣呢,让他来见我。”
一名差役话也不敢说,转身就朝县衙内跑去。
不多时,董宣便带着主薄等人从县衙内走了出来。
“臣董宣,拜见舞阳公主。”董宣拱手拜道。
舞阳公主冷冷地看着董宣,问道:“行刺我夫君的凶手抓住了吗?”
董宣摇头道:“没有。”
舞阳公主怒道:“那你为何结案?!”
董宣道:“陛下有口谕,让臣结案。”
“混账,分明是你假公济私,包庇凶犯,你这是矫诏,是谋逆!”舞阳公主指着董宣鼻子怒斥道。
董宣岿然不惧,他目光一扫外面那些将县衙围起来的梁府家丁,道:“是不是矫诏,殿下可以去问陛下。只是殿下你带着梁府家丁,包围洛阳县衙,你想干什么?”
舞阳公主愣了愣,看着董宣道:“你什么意思?”
董宣道:“殿下是要杀官造反吗?”
舞阳公主闻言一怔,随后失笑道:“我?我造反?董宣,你失心疯了吧?这大汉天下都是我刘家的,我造反?”
“既然不是造反...”董宣先是低声说着,随后猛地怒吼道:“那为何带人围住县衙!县衙乃朝廷公门,你带私兵围困,不是图谋不轨又是什么?!”
舞阳公主被董宣一吼,吓得浑身一颤。
等她反应过来时,脸色瞬间通红,整个人又气又羞又怒,最后眼眶一红,指着董宣道:“好你个董老虎,竟然敢呵斥我?你等着...”
舞阳公主说完,甩脸转身,走上马车,朝车夫喝道:“进宫,我要去见陛下。”
车夫闻言,立刻一鞭子抽在,马背上,然后直接朝着皇宫方向去了。
那些围住县衙的家丁看着自家主人都走了,也都从先前的气势汹汹,变成了灰溜溜的模样,跟在马车后面离去了。
主薄有些担忧地道:“舞阳公主是陛下爱女,他如果去在陛下那里告县令你的状...”
董宣看着主薄,指着自己脖子说道:“我的董宣的脖子可以断,但向这些权贵低头,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