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问一脸懵。
他主动拜访过狄仁杰许多次,为了各种问题,各种目的。
可狄仁杰每次踏足公主府,都是找他的麻烦。
准没好事。
还每次都是怒气冲冲。
想一想,最近他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唯一与狄仁杰的交集就是狄仁杰做了李和的夫子。
临时的。
沈三问赶紧叫来了李和。
在自己被训和儿子被训之间,果断选择让儿子被训啊。
年轻人,不经风雨,不见彩虹。
狄仁杰进了门,入了堂,李和到了,沈三问紧跟着到了。
沈三问:“听闻狄老前来,和儿立刻就来拜见了,没想到他心中对夫子如此敬重。”
李和:“…”
我不想来,我是被抓来的。
狄仁杰先是询问了李和的功课,无果后,鼓励两句便以与沈三问有要事为由支开了他。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沈三问知道。
这摆明冲他来的。
狄仁杰态度依旧不好,隐约还听他哼了一声。
沈三问:“狄老有要事?”
狄仁杰:“不知可否与驸马探讨一番如何教子。”
沈三问面色也冷了,我的儿子我得用自己的办法教,“狄老僭越了。”
这狄仁杰就是看他好欺负,这话他敢在来俊臣面前说吗?敢在陛下面前说吗?还不是因为他脾气好,又尊重生命,不血腥暴力没有凶名。
狄仁杰却没有想着简单放过他,“我是夫子,如何僭越了?”
沈三问理直气壮的回击,“我若有教子无方之处,请指正。”
狄仁杰:“李和在课堂睡觉。”
沈三问:“他爱睡觉我管不着,这也不是我的问题啊。”
狄仁杰:“你身为人父,当勉励子女上进,李和身份贵重,决不可玩物丧志。”
沈三问:“或许是那个夫子教的不好呢?他不至于每堂课都睡吧。”
狄仁杰嘴角抽了一抽,“那个夫子既讲授国家之间的大事,也讲授民生细微,这是了解天下形成世界观,为承担责任做准备的重要一步。”
沈三问:“要观过这个世界,才能有世界观啊。要承担责任,自然要更精心细致的了解,自然得亲眼看亲耳听,哪有这样的夫子,以自身抽象又不全的见闻要求学生了解呢。”
狄仁杰:“那书中的道理书中的智慧,古人吃过的亏,是不是都要亲自经历一遍。”
沈三问:“…”
老匹夫,你强词夺理。
狄仁杰又道,“子不教,父子过。儿子不上进,没见过做父亲的还予以鼓励的。”
沈三问:“上进分许多种,并不是认真听课就是上进,也不是功课学得好就是上进。通过学习,达到思想成熟,明辨是非才是教育的目的,做到这一点,才是上进。”
狄仁杰:“冥顽不灵。”
沈三问:“某不才,也对大周世界有一定了解,上到国政,下到黎民,和儿在谁的课堂睡觉,我便也去听一听,与他比一比。若是我教的没有他好,这错我就认了。若我教的好,和儿也学进去了,那我就没错。”
狄仁杰:“正是老夫所授之课,驸马想与老夫比试?求之不得啊。”
沈三问一时无语,难怪他如此生气,不过他怎么跟自己比?民俗文化,家国政事,他能用言辞堆砌出心中的幻境?能有煽动人心的气势?
可是讲真的,沈三问不敢与他比试,一来他年纪大了,万一被气出个好歹,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二来,这老大人要授课,自然得思索总结,然后早点休息,以饱满的精神教授学生,比操心那些大事忙到深夜,省心一些。万一被他比下去不教了,对老大人身体不好,陛下那里,他少不得也要挨批评。
沈三问赶紧认错,“没想到这小子真的无法无天,这事真的是太过分了。”
李和又被传令到堂。
可怜的他,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是昏昏欲睡,又没睡,比趴桌子上一些人表现好多了。
可惜,在狄大人眼中,对他们之间的要求千差万别。
沈三问:“你是不是在课堂中睡觉了?”
李和就差跳起来否认了,“绝对没有!我对夫子都很敬重,除开音乐课着实没兴趣,夫子也不介意,其他课我都听得很认真。特别是狄大人的课,一堂课我至少会积极回答六个问题。”
沈三问无语的望向狄仁杰。
狄仁杰吹了吹胡子。
沈三问又转过头,“狄老教的,都听得懂吗?举两个例子。”
李和赶紧挑了几个问题,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又跟着一堆了解,有他听说了,也有自己的理解。对各种问题分析的入木三分,比狄仁杰讲的还透彻。
狄仁杰自然是大吃一惊,这小子居然懂这么多。
沈三问听了李和的叙述,指出其中几点问题,总体而言还不错嘛,“不如狄老再拷问几个问题,或许和儿是认真听过了?”
只是看起来在睡觉?
沈三问说不出口,这蹩脚的借口,不是他的风格。
狄仁杰这会也将信将疑,难道这小子摆出昏昏欲睡的架势,实际是认真听课了?
狄仁杰又拷问了两个问题。
李和详细解答,正反论证,就怕他不满意,心中抹了一把冷汗,求放过啊。
李和回答的远比狄仁杰讲授的多,狄仁杰自然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功劳,看来李和在家中还算勤奋。虽然他的回答大多贴近公主和沈三问的政治理想,但如此这般,还是能担大任的。
见狄仁杰没有怪罪的意思,沈三问让李和先溜,好好学习。
沈三问:“狄老教的真好,这小子怎么可能敢不听呢。”
狄仁杰:“是老夫多虑了,这般,老夫也很放心。这个夫子,老夫也能身退了。”
沈三问:“狄老切莫推辞,李和家学杂乱,难免有不能涉及之处。国家无小事,若有未尽之处,便托付于您了。其他人教授这个,我不放心,陛下也不会放心。”
若是一个圣母来教,或是一个冷血狂人来教,那是真的可怕。
其实,其他人也不敢教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