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张扬对于蛮儿来说,不是什么特别的人物,既然他想见那就见一见。
第二天蛮儿兴冲冲的带武延秀前往,并且叮嘱他一定要告诉自己试探的结果。
张扬货架上的物品很全,大部分来自洛阳,钗式摆件比其他地方大气讲究,武延秀一看便知。
这人不简单。
能在刚刚结束战乱就过两国防线运送货物来到此地,显然是不凡的能力。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思量。
武延秀率先开口,“你可是从洛阳来的,我是在洛阳长大的,你的货我看着都很熟悉。”
张扬点了点头。
“我叫武延秀,你在洛阳可有听过我的事情?洛阳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
因为武皇提过武延秀,所以张扬记得特别清楚,在洛阳特意了解了一下,来突厥不久沈三问又重提此人,竟然这么快就遇见了。
武皇说此人或许能助他,那与他搭话是必要的。
张扬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又转头问蛮儿需要什么,“这位美丽的小姑娘又来了,还带了朋友照顾我们的生意?”
蛮儿笑了笑,拉住武延秀的胳膊,“我不知道佩戴什么钗式好看,特意叫帮手来帮我选。”
武延秀略有些害羞,他已经是阶下囚,默啜没了结亲的心思,蛮儿的举动让他心里又有了一线希望。
张扬将他的忐忑得意羞涩看在眼中,对武延秀的信任大打折扣。
张扬又热情起来,“那这位兄弟便来挑一挑吧,虽然我卖的是女人的钗式,不过许多人都是戴给心爱的人看的。小兄弟,慢慢挑,都看看,不买也没事。”
武延秀认真的选起来,虽然张扬也带了其他一些胭脂水粉、手绢香囊,但蛮儿只看了一眼便没了欲望。
草原上策马奔腾,要这玩意干啥。还是买几只金钗,偶尔摆弄下中原人的发饰好玩。
武延秀选了一只通体翠绿的玉簪,张扬立刻夸口,“这位兄弟真是好眼光啊,这支玉簪质地品相都是上上等,我当初也是好不容易从一位旅人手中买到的,他若不是钱被偷了,又需要住店也不会将此物让于我。”
武延秀点点头,又问蛮儿,“你喜欢吗?”
“嗯”,蛮儿点点头,拿起玉簪在阳光下翻看个不停,每一面都精雕细刻,赏心悦目。钗式太多了,她眼花缭乱,都不知道拿哪个好,昨天急着走,随手拿了一支,远不及今日武延秀精心挑选的好。
结了账收好玉簪,蛮儿又望着武延秀,意思就是要知道之前问题的结果了。
武延秀又客气的请教张扬,“你可知道洛阳城西的武府?”城东住的都是些前朝贵族,或者大家族,武家在洛阳属于后进,前朝圈子挤不进去,住宅也不与他们一道。
张扬点点头,“知道,武承嗣的府邸。”
武延秀有些恼怒,一个胡商居然直呼父亲大人的名讳,若是知礼的,总得叫一声魏王,再不济也会称一声武大人。
只是突厥没有旁人传消息,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问,“武大人可好?”
张扬摆出一副嘻哈笑脸,十分八卦的样子,“这人听说是皇帝的侄子,不过没什么本事,整天只知道玩乐。养匹马都得取名字,我来的时候他好像丢了一匹叫俊杰的千里驹,居然为此事病倒了。我猜肯定是这府里的下人平时吃不饱,偷偷煮的吃了。马肉的味道不错呢,千里驹应该更够味了。”
武延秀有个小名叫俊杰,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所以他是说武承嗣很担心他病倒了。
武延秀叹了口气,这人应该与父亲有关系,只是看着十分不着调,“我是那个武府的人,你返程的时候可否代我去道个平安,与门房说一声武延秀一切安好即可。”
张扬点点头,“可是,可是,可是。”
武延秀拿出一贯钱递给他,张扬掂量一下,一言不发。
武延秀又拿出一贯,张扬接过点头同意。
蛮儿瞪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这样。”
平时捎封信也只需要十几文钱,带个口信,居然收了两贯,真是个不老实的商人。
张扬将钱放进口袋塞进腰中口袋,认真拍严实均匀,“姑娘,现在这路可不好走,才打完仗,过来做生意得不少行路费,官兵可不管我们死活,不容易啊。”
蛮儿沉默了,打仗终究是有许多影响的,商人少了不少,想买件像样的礼物都不容易。而且此战是她父亲要打的,名义是为了她的亲事,这么一想,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好了好了,记得一定给消息带到。”
武延秀带着她离开张扬的货架,蛮儿担心武延秀心情不好没有追问结果。
走了几步,离开摊子,武延秀告诉她,“那人不是大周人,没有人会如此没有礼节,又直呼高官姓名的。不过他也不像突厥人,突厥商人太过实诚,不会如此贪得无厌。应是从小在大唐突厥边境长大的其他族人。”
蛮儿点点头。
二人又一起在草原转了一圈,聊聊趣事,吃过午饭方才分开。
武延秀回到屋子,拿出自己写的书卷,若张扬的确可以信任,就将书写的内容交给他。
他写的不是什么大事分析,只是记录了来突厥见到的民众风貌,祭祀流程和小团体聚会打猎,就连吃到的美食,听到的乐曲,参加的篝火舞也记载下来。民众的思想能通过平时的言谈举止表现出来,聪明人读了他写的东西,便能对突厥产生直观的认识。
还没有写完。只要他一日在突厥,必然会继续写下去。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突厥能玩的乐子他都玩遍了。
突厥艰苦的环境真的影响了他,对以前书中很多词有了深刻的体会,对许多人不再像以前只是强装的怜悯,坏的事情不放自己身上难受一把,永远无法体会。
当然,这不是他人生的一笔财富,只是他想摆脱的一个噩梦,唯一慰藉的记忆只有一个突厥朋友。
这些张扬都不知道。
突厥雨期难测,张扬十分忧心,若是一日他在叫卖,突然下起雨,然后妆花了,他该怎么办。
三日后,按照惯例离开此地,向新的目的地进发,这一次的目的地是突厥皇城。
进敌军的都城真的挺刺激的,而且是大摇大摆走在街上。不久前还刀兵相向,此刻伪装成其中一员无人察觉,很爽快。
他带的一百人也这么想,不过免不了有一丝恐惧心理,万一被认出来,直接凉凉,说不定还会被割下首级挂在城门上。
生意在政治中心特别好,突厥人虽然穷,但是突厥贵族还是很富有的。
蛮儿给长嫂送了玉簪之后,突厥的贵妇人早就期待他们进城。一方等着买,一方着急卖,很合拍,所以客人多、生意红火。
一路走下来,张扬与武延秀初至有一样的感慨。若没有战乱,这真是一片乐园,牧马放羊,出门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在这里走马是发自内心的舒坦。怪不得金庸老先生书中许多大侠都渴望在塞外过与世无争的生活,都是因为美景啊。
只是人还是得生活在现实中,塞外也是有战乱的。
他与突厥交战许久,所以不存在武延秀的许多困惑。突厥人比大周人更加崇尚武力,突厥人争强好胜之心远胜讲求等级尊卑的大周,篝火晚会比拼舞蹈,摔跤大会比试武力,人人都在角逐最优的角色,就连草原上的美人也得分出个明珠碧玉。
在皇城停留一段时间以后,他也没有理由再继续深入,货物也销售的差不多了。底下这些士兵一直调侃跟着将军学到了卖货的本事,以后开家小店不愁嘴笨。
时间太短,只有个熟悉路线地形的作用,真正的了解谈不上。然而他也没有办法,突厥人从未将他这个一直待在边境的突厥商人当作自己人。
对突厥泛泛了解还算有所收获,可契丹,压根找不到理由前往。或许他应该去找武延秀帮帮忙,没准真能有用。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武延秀来了突厥皇城。
许多妇人买了钗式又觉得不好看,所以她们想到了武延秀,他好像挺会挑的?
蛮儿受了许多委托请武延秀出山,这位大周贵公子出于朋友情谊帮助自己,可未必愿意贡献自己的眼光,请他帮助,她有些不好意思,甚至做好了三次邀约无功而返的准备。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武延秀欣然答应,蛮儿给他送来了与张扬联系的机会。
武延秀甚至十分开心的对蛮儿说,“钗式因人而异,最好明天你叫上他们一起前去,我也好当面给出建议。”
默啜可汗对他算不上客气,所以除了蛮儿他并不了解其他突厥贵族,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了解突厥贵族的婚姻,了解他们的观念的机会。
突厥贵族的婚姻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门当户对,实则是贵族等级相差不大的两方联姻。一种是参加部落活动后,相互倾慕结为夫妻的。部落勇士一般会向青梅竹马或者部落知名的美女求婚,门第可能相差一些,但勇士受人尊敬,若是能成为突厥英雄,这些故事还会被传为一段佳话。